1.第1章 人生(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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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翦失蹤了,在高考前夜。

又找回來了,在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

第四天,他在醫院醒來,還沒睜開眼,便先聽見熟悉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

小翦,前羽……

一切都遊離在黑的白的光之外,卻又在此刻揉在一塊兒,仿佛一支穿雲箭,將他的意識定回自己的腦子裏。

他緩緩睜開眼,隻見床邊圍了一群人,他們的表情無一不是擔心轉變成了喜悅。

這幾天個人積攢起來的愁雲密布頓時煙消雲散,改換成一起圍在他床邊,將窗戶傾灑入內的陽光都擋了去,密密實實地陰了一圈。

“小翦!”

路也和韓宇就圍在他的床沿,眼睛眨也不眨,緊張地盯著床上人逐漸蘇醒的過程,摁鈴還不夠,指使著他人。

“快,快叫醫生,人醒了!”

死翦尚還處在暈眩的狀態,聽著他的聲音像是在發抖,在發顫,又覺著自己的額頭繃得死緊,艱難地抬手摸去,竟纏了一圈繃帶,最疼的部位在後頭,而他是打側躺著的。

路也見他神情透著茫然,便說:“是溫友然那殺千刀的綁了你!小翦你別怕,現在人在他家祠堂裏跪著,我們遲早殺回去!”路也愈發地咬牙切齒,左邊眼珠子在閃,發著狠光。

“剛醒來別說這些。小翦現在感覺怎麼樣?”韓宇覺得這事兒不重要,怎麼也輪不到現在談。

“醫生來了。”人群中有人說了一句。

病房門敞開著,醫生帶頭,跟著一群護士魚貫而入,護士再廣而告之配合醫護工作,將擠在病房裏的無關人等轟了出去。

病房終於安靜下來,隻留下韓宇和路也在旁守著。

死翦保持著出生以來罕見的耐心,任醫生護士從頭到尾檢查一遍。

見他自醒來沒說一句話,韓宇不放心。

“醫生,他怎麼樣?”他問。

“沒大礙了,醒了就是好事兒,剩下的按醫囑來,慢慢康複,溫先生呢?”醫生說著,要找家屬說醫囑,“不在嗎?”

剛才轟出去的都是小孩兒,小朋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沒有一個像是家長的。

路也一聽,連拍胸口保證:“他爸不管他,跟我們說就行,我們照顧他。”

醫生為難看他,本著職業道德,扭頭往床上人的方向看,暫時沒說話,歎了口氣。

路也也看著死翦,有點不解,困惑道:“醫生,他為什麼不說話?”

長期維持一邊睡覺,感覺頭顱都睡軟了,死翦想坐起來,可渾身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距離最近的韓宇立即眼捷手快,幫他把床支起來,又往後背墊了個枕頭。

“你多問幾句。”醫生言簡意賅,轉頭對護士道,“讓去給家屬打電話,前天留了電話的。”

路也聞言,仍不放棄遊說:“我們是他發小,從小到大的朋友,他爸認識他的時間還沒有我們長,跟我們說也是一樣的。”

“這件事還是跟家屬說比較穩妥。”醫生委婉地解釋,“他遲遲不理你們,可能是認不出你們。”

路也大驚失色:“你是說失憶?”

他看向死翦的另一隻眼睛瞬間蹦出了淚花,聲音都在顫抖:“小翦?前羽?”

“哎喲別哭別哭。”韓宇直起腰杆,拍著路也的肩膀,神色凝重地注視著床上自始至終一聲不吭的死翦,眉頭皺得死緊,“確定是失憶麼?醫生?”

“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路也彎下腰,眼裏顫動著淚花,嘴巴下撇,可憐巴巴。

聞言,死翦扭頭看他。

他從睜眼到現在都沒說過話,最初是不明就裏,想把來龍去脈串聯起來,絲毫不關心他們的猜測。

正串到一半,聽到路也這句話,他滿腦子一個大大的問號,不得不暫時從迷霧中抽離,像看傻子一樣看他。

剛才叫他名字叫得那麼歡兒……“你說我叫什麼名字?”他沒好氣地反問,然而他聲音沙啞,透著風一吹就散了的脆弱,聽上去好不可憐。

韓宇一把推開路也,“我們剛才叫了那麼多次,是條狗聽了幾遍都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了。讓我來,”還是韓宇明事理……“看我,小翦,還記得你今年幾歲嗎?一加一等於幾?我叫什麼?”

……傻逼。

死翦頭疼地拉起被子,蓋過頭頂。

韓宇像被空氣甩了個大臉巴子,詫異道:“失憶了性格也不會變麼?他這性格還是那麼臭啊。”

醫生已迫切想離開現場了,說:“因人而異。有些人會性情大變,有些人會忘了畢生所學。還是等家屬來再說吧,有失憶風險,現在不好判斷是因腦部受傷短暫失憶還是心因性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