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非常誠懇,老仆一一答應著。等到接見完畢,自有楊家仆人領他下去招待。
目送著老仆走出門,楊侃久久不語,似乎是依然不能釋意。見此情形,一旁的堂弟楊遵彥寬慰他道:“阿兄,你也不用再傷感了。人五十不稱夭,韋世兄也算得盡天年。況且有子若孝寬,可謂後繼得人,想來應該能夠瞑目才是。”
“我是在為孝寬可惜啊!”楊侃微微搖了搖頭,語氣滿是遺憾,“如今朝廷將有事於關,孝寬身為關名門俊彥,聲名早已著於鄉裏,若能夠隨軍出戰,定可建功立業,博得似錦前程,豈是如今這從品宣威將軍所能屈乎?可是,伯昇兄一走,孝寬就必須依製守孝三年,隻好錯過這絕佳的機會!”
楊遵彥是純孝之人,聽到堂兄這麼說,頓時拉下了臉色:“阿兄如何說出這等言語來?守孝乃人倫大義,何等重要!昔年明太後駕崩,孝皇帝尚且守孝三年,何況是身為人子人臣的孝寬?”
“道理我自然明白,不過是感慨一句罷了。”楊侃擺了擺手,隨意的回答道。
楊侃這敷衍的態度,楊遵彥如何看不出來?頓時之間,他心裏就來了氣。再加上這段時間,他這堂兄以天子心腹自居,和城陽王元徽等人過從甚密,也讓他非常擔心家族的前途,決定犯顏直刺,規勸這堂兄一番。
於是他離座而起,走到楊侃的麵前。拱手施禮道:“阿兄,我有幾句不吐不快的話,想和你說一說。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阿兄細細思之,不要匆忙見責。”
“遵彥,你我同宗骨肉,有話盡可直言。”楊侃見楊遵彥態度鄭重。也肅容回了一禮。
楊遵彥點了點頭:“阿兄早年淡泊守誌,閑居家,親朋相勸早日仕進。則曰‘苟有良田,何憂晚歲,但恨無才具耳’。讓我聽著非常佩服,至今未嚐或忘。可是!自從隨天子北狩以來,阿兄驟得親信,日與元徽這等小人交接,豈是居身之道?伯父家訓,戒我等勿犯公論,勿交權門,阿兄難道都忘了嗎!”
“我所效忠的是天子,何曾結交城陽王?”楊侃怫然不悅,“身為人臣。竭誠事君,這有什麼不對?”
“竭誠事君,固然在理,可阿兄為家族想過沒有?”楊遵彥嚴肅的望著自己的堂兄,“子曰。‘有道則仕,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如今外有太原雄踞,內有上黨當國,天子不但失去權柄,還受欺於元徽這等佞媚嫉妒之徒。阿兄為何要深陷其?就算阿兄竭誠侍奉天子,天子最為倚重的卻是元徽之徒,這樣如何能夠成事?阿兄若是執迷不悟,越陷越深,隻會給咱家帶來禍患……”
“夠了!”楊侃一聲怒喝,粗暴的打斷了楊遵彥的話。
楊遵彥立時住口。他心明白,這位堂兄已經聽不進任何規勸,說得再多也隻是白費口舌,即使連大堂兄楊昱回來,恐怕也無濟於事。想到這裏,他忍不住一陣灰心,轉身踱出堂,慢慢的走到了前宅門外。家仆以為他要出門,連忙牽出他慣常所乘的馴馬,他也就隨意的騎了上去,信馬由韁的沿著青陽門禦道踽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