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八歲即將過去的最後一個月,南櫻暗戀了三年的老師染塵,居然跟他表白了。
男人公開喜歡另一個男人,這在郪國同性婚姻合法了一千三百四十五年之後,已經算不得稀罕事。
但暗戀的人主動向自己表明愛意,卻能讓南櫻一夜無眠,甚至溺死在這份突如其來的甜蜜中。
熱戀不過半月,南櫻在禮神殿的最後一個冬假來了,伴隨而來的將是與染塵為期兩個月的分別時光。各自回家過歲節,直到來年二月複課,才能再見到染塵,這個讓他心念一動便會熱火燒身的男人。
然而,“好景不長”這個詞應該是為南櫻而存在的。
正式放假的第二天,收拾好行囊,本打算次日返鄉過節的南櫻,收到了同修好友潘仁峰的蟲信消息。
“櫻兒!”潘仁峰扯著再不能賤的調子,張牙舞爪地送來一個驚天大雷,“染塵定親了!”
哢嚓一聲,南櫻的心被這個不知真假有待考證的消息劈成了兩半。
“不對,不是定親,婚禮都定了,來年初六。那娘們兒是雲間府禦座胡大人的長女。”
南櫻還愣在定親的字眼兒裏,沒能跟上潘仁峰的節奏,迷糊著回了一句,“哪娘們兒?”
“你情敵啊,染塵沒過門兒將要過門兒的賤妻。”潘仁峰不是個善茬兒,那是有理沒理都能嘴上陰三代的戰將,別號人來瘋。
喜蟲對麵沒了聲息,人來瘋手撕賤男賤女的氣勢更加高漲,“櫻兒,別怕,哥哥我已經在船上了,今天晚上就能趕回殿裏,你也甭回家了,明天一早的船票我都定好了,哥帶你殺上洛京王府,撕了染塵這個賤人。好家夥,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定了親還在外麵勾三搭四,呸!別看他是個王爺,人五人六,到了哥哥手裏,準把他擰成麻花,掄成棒槌。解氣不,不解氣哥再帶你殺上胡府,把那娘們兒按地上摩擦,合歡禮,哥哥我讓他倆大餅配麻花,湊成個春卷兒。”
潘仁峰在喜蟲裏罵了半個時辰,兩件事可以確定。
“胡家娘們兒和染塵的婚約早在半年前就定下來了,那還有假,胡家與我姑母是遠房親戚,這事兒板上定釘錯不了。”
若屬實如此,染塵就是在已有婚約的情況下還來招惹南櫻,這倒讓全不知情的南櫻坐實了“三”的名號,當然,也可能是“四”或者“五”。
“昨天晚上,染塵帶著聘禮拜訪了胡府,這才被哥哥我捕捉了奸情。”
昨天晚上,染塵還在和南櫻通信,喜蟲裏傳散著愛來愛去的騷話。所以,染塵沒打算把將要成婚的消息告訴南櫻。
做了三年的美夢,一朝成真,醒來後卻跌進另一個噩夢。該用什麼來形容南櫻此刻的心情呢,表皮紅透咬一口賊酸的秋李果?看起來香脆卻早已黴硬的桃酥餅?
無論是什麼,南櫻都不再想離寺回家過節,他可不想讓歲節的火熱來衝擊冰窟一樣的心輪,更不想回家後麵對弟弟妹妹的盤問……“哥,那個人你什麼時候帶回家?”
帶回家?哼!帶個屁!
南櫻終於收住混亂的思緒,罵咧出一句,幸好還能罵得出來,幸好這三年暗戀和半月明戀的感情跟一生比起來還不算太長。
染塵,開國君主嫡傳第八十四代孫,郪國最高學府鴻廬寺禮神殿火/槍門執課老師,從今往後,這個名字就該從南櫻的心中挖出去。
“哪怕掏心三尺,也不給渣男留半寸地盤兒!”這是人來瘋潘大嘴替南櫻放出的狠話。
禮神殿鬥場上,南櫻舉槍擊碎了一直在響的喜蟲,這枚藍色法牌裏正傳遞著染塵發來的浪言浪語,“寶貝兒,想你,貼近了,叫一聲。”
砰!
飛出的子彈將喜蟲擊得粉碎,這半個月的甜蜜回憶也隨之灰飛煙滅。
發泄掉心中鬱悶,南櫻將領來的火/槍送還到槍械處,正準備離開,這時,鬥場上接連九聲槍響,一聲快似一聲。
這聲音,發槍的節奏竟聽得人心魂震顫,隻能說,好絕的槍法。
被分手後,南櫻本就遲頓,非是刻意想要留下來等著看誰來還槍,而是不知不覺竟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一個年近三十著長衫便服的陌生男人小跑著前來,將借出的火/槍還回,簽了字,又小跑著匆匆離開。
這個人不是鴻廬寺的,至少未曾在禮神殿見過,或許是往屆學滿出寺的學子故地重遊,一時手癢,便來鬥場放幾槍過手癮吧。
還槍的男人跑到鬥場門口才放緩腳步,有個更老的男人癱坐在輪車裏,等著還槍男人推他離開。
這兩個人都很陌生,連槍械處的值守司業都不認識他們,這樣的陌生讓借槍人的名字顯得更加神秘。
馥遠棠。
這個姓氏都未曾見過,更別提名字了。
……
鴻廬寺,這座傳承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學府,已不知翻新重築過幾輪,但禮神殿的紅頂白牆一直未曾變過,一代一代粉刷傳承著最初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