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後一節課老師拖堂,江千裏不停地看表,好在,放學並未晚得人神共憤。江千裏迅速收拾完課本,去初二教室找徐安安。教室空蕩蕩的,不見徐安安的身影。江千裏問值日生,他帶著嘲諷的神情說,那個啞巴轉學生早走了。江千裏語塞,聲音在喉嚨裏變得笨重,凝結成鉛,灌進心髒。一時間她也不知徐安安對她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如果能借此徹底擺脫他及一切不必要的麻煩那未嚐不是件好事,然而,她還是因他的失約而悶悶不樂。她本可以很快樂。她有健康的身體,完滿的家庭,親昵的朋友和不錯的成績。這一切,徐安安都沒有。但是他卻輕而易舉地,讓她這個幸福得不得了的人,感覺到很不開心。從未遭遇過背叛的江千裏感到自己被人狠狠欺負了一回。她可以肯定,徐安安不是忘記了她說的話,而是故意早些離開的。縱然他一開始就沒有表示過願意與她一起上學放學,但是如此毫無禮貌、不聲不響地走掉,無疑是潑了一大盆冷水給熱心的江千裏。院長對她說過,徐安安是能夠講話的,他會直白袒露心跡給他信任的人,因此,院長與他進行過不止一次的長談。江千裏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不能讓他徐安安信任了,好心好意想要照顧他,他卻什麼都不對她說,一個字都沒有。越想越氣。江千裏小跑著到達瑪德琳,蠻牛一般衝進門去。平日無事便坐在門口觀望風景的院長,正優雅地抿茶,隻見江千裏自大老遠跑來,窮凶極惡,像是來捉妖的道士。“徐安安,是在這裏對吧!”她大聲問。院長迷惘:“不然還能去哪兒?”“我要去看他!”江千裏一摔書包,惡聲道,“他在哪個房間?”“307,離外星小姐比較近。”江千裏氣衝衝地走上樓。
307室的房門是虛掩著的,沒有鎖,仿佛這個房間的主人預料到有人會來。江千裏輕輕一碰,門便敞開一個不小的角度。她一眼瞥見門旁樹權狀的衣帽架上掛著徐安安寶貝不已的黑色鳥籠,果真如院長所言,籠中沒有任何東西。真是個奇怪的家夥,江千裏想不出還會有哪一個人,會將鳥籠掛在室內,還是空的。窗邊的課桌前,徐安安背對著她,握著筆似乎是在做作業。江千裏靠在門框上看著他的背影,他遲遲沒有下筆,大概是碰上了難題。江千裏雙手環胸,望了望天花板,又舔了舔嘴唇。她的怒氣比上樓前少了許多,但並不意味著她就不打算追究了。她已經厭惡主動找話題招惹這個冷冰冰的天使了,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又不得不主動開口。“因為我覺得你並不是真想約我一同回家,所以我,一個人先回來了。”就在江千裏左右為難之際,一道清亮的聲線如同末日的曙光般閃現。江千裏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麵前,天使般的少年徐徐站起,迎著未落的夕陽轉過身來,長而卷的睫毛,鍍成了夢幻般的金色。他的身軀籠罩在陰影中,而那目光,直透人心。江千裏張口結舌。少年的第一句話,充滿審判的意味,在她腦海中,一遍遍回蕩。“我並沒有那麼覺得……”江千裏最終選擇辯解,即便她仿佛舌頭打了結般的結巴。到底,即便有輕微的精神障礙,他還是一個大她三歲,有了敏銳洞察力的少年。“你隻是礙於院長的麵子迫不得已與我親近吧,真的沒必要。明天也不用來找我上學了。畢竟,和精神病人相處,被人發現了總會不愉快的。”徐安安的聲音很清澈,毫無起伏,一點嗅不到嘲諷的味道,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徐安安的一番話像是一場奇襲,江千裏一點準備也沒有,僅有的思緒也被打成散沙。她張著嘴愣在門口。徐安安繼而又平靜地坐下,握起筆道:“走好,不送。”仿佛能料定事態發展一般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