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是那麼瘦，如深秋的樹，支撐著精致麵頰的脖子一直僵硬著，直至女人開口，啪地就向一旁擺動三十度，目不斜視。女人一口一口抽煙，院長則十指搭橋，探究的目光遊移在女人以及少女之間。煙火一明一滅。女人丟掉半截煙，站起身，高跟鞋踩出嗒嗒嗒的輕快聲響。她不疾不徐地走到少女麵前，而後揚手，啪的一聲，狠狠給了少女一個巴掌。少女立刻就滾倒在地上，裝著死鳥的籠子呈拋物線墜落。匍匐在地的少女，竟然一點不顧溢出嘴角的血絲，不哭不鬧，條件反射一般朝籠子所在的地方，手腳並用地爬去。事態發展讓人始料未及。聽聞如此動靜，兩名護工匆匆趕來，院長迅速起身阻止，卻未來得及攔住狂暴中的女人將不遠處的鳥籠狠狠一踹。鳥籠骨碌碌滾至江千裏的腳下。江千裏一驚，下意識抬頭，匍匐的少女果然正看著她。不知為何，那一雙美麗而明亮的大眼睛，讓她的心跳有些微的停頓。但是少女黑珍珠般的眼眸中，平靜、淡然、毫無起伏。江千裏不知道，少女究竟來自何方，不知道這籠子裏的死鳥究竟為何而死，少女又為何如此珍惜，也不知道少女和母親究竟有怎樣的過去。少女慢慢挪近，她手背上的傷痕越發清晰。江千裏不樂於碰觸死物，卻終究顫抖著，又強忍住顫抖地將鳥籠拾起，交給少女。在遞交時，江千裏明顯感到，小鳥的屍體在籠中笨重地晃動。少女默不作聲地站起來，不看自己的母親，一臉淡漠，緊抱鳥籠。“你看，她就那樣子，讓她開口說話可難了。”女人的身體被護士束縛住，卻仍不忘調侃女兒。“徐薇。”院長看著她，目光中有製止的意味，“你還有別的事嗎？”“你讓她們放開我。”女人的嗓音卻忽然平靜下來，仿佛什麼事都未發生過一般，“快放開我，我要走了。”院長微微頷首，於是護士們鬆了手。女人一點椅子邊的手提包，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口吻：“那裏有安安的全部證件。當然，我說過了，你若不願意收留她，那將這些垃圾扔掉吧。”
“那你怎麼辦？”院長問。“總不能讓我也跟著住在你的醫院裏。”女人再次戴上墨鏡，柳眉一挑，笑容明麗到刺目。“我，就不勞您操心了。”然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院長決計讓名為徐安安的少女入住瑪德琳，當下就指使護士為她梳洗，安排寢室。“或許下次你來，可以聽到徐安安和她母親的故事。”最後，院長如是說，口吻無奈，也平和。已經很晚，江千裏起身向院長道別。行走在夜路中，江千裏的手仍然有些微的顫抖。那沾有死氣的、冰冷鳥籠的觸感尚彌留在指尖。隻是她不清楚，明明是夜晚，為何徐薇要戴著墨鏡。而能解答這個疑問的，唯有瑪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