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蘇暮和秦非隔桌而坐,中間放著文件袋。
良久,蘇暮說:“把字簽了吧。”
秦非咬了咬牙:“不可能。”
蘇暮冷眼看著對麵的男人。
距離他們結婚,正好滿一年。
時間向前推移到前一年的臘八。
那天,瑞安下了冬日第一場雪。
不怎麼大,但窸窸窣窣一整天,城市也覆上了厚厚一層,一入夜,被燈光照出溫潤光澤,像鋪了一層銀色毯子。
蘇暮把車停在路邊,剛關好車門,手機響起,他一手攏了把大衣領口,接通。
晚飯是吃不成了。
果然,陳燁告訴他,先前找的工廠出了點問題,可能需要他親自出麵。
蘇暮邊聽電話邊轉身回到車裏。
自從去年,他利用職場奮鬥積攢下的人脈和資金,跟幾個誌同道合的老朋友合夥創業開始到如今,這幾乎就是蘇暮的日常。
很累,很辛苦,但也習慣了。
原本約了人,現在隻能先顧工作。
打電話過去解釋時,不出意外被埋怨了一頓。
“你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一點意思也沒有!”
蘇暮:“工作是這樣的。”
“我好不容易回來,你就這麼對我!”電話裏的人非常義憤填膺,持續噴發,“蘇暮我告訴你,你這種忘恩負義的行為我遲早要告訴阿姨,你等著!”
“車子不想要了?”
“……”
頭發上的落雪被暖氣烘成水滴,順額角滑落,蘇暮拿手背擦了一下:“什麼都不要跟我媽說,車子你明天去我那開走。”
那頭囁嚅著嘀咕了幾句。
蘇暮笑著掛斷通話,一踩油門。
車子彙入下班的車水馬龍,朝遠處駛去。
事情解決的很順利,陳燁這個助理比老板還高興:“反正明天放假,一起去喝點?”
陳燁是他從前上班時的助理,兩人合作的很好,後來他出來創業,陳燁也就跟著一起了。
冬天,又剛下過雪,海鮮燒烤店客人不多,蘇暮讓陳燁點菜,自己掏出手機。
一晚上,手機囤了不少未讀消息。
同學的、朋友的,一一回複。
前同事邀請參加婚禮的,禮貌回絕。
最後,是來自他舅舅。
熟悉的金毛頭像一頓一頓閃閃發光,不用看也知道內容是什麼。
【暮暮啊,你這個周末有沒有時間啊?】
幾乎每個周末,他舅舅都會發來類似問候。
不管他如何回複,精明的舅舅都能七拐八拐到最終命題。
【那個誰誰誰人品很好,你見一見吧】
蘇暮哭笑不得。
舅舅的好意他清楚,可他的事業剛剛起步,每天忙的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哪有時間想這些?
況且,戀愛和婚姻都是很鄭重的事,哪能說有就有呢?
他歎了口氣,實在不知如何答複,索性當作沒看見。
對麵,陳燁已經點好東西,正在往杯子裏倒酒,見他抬頭,立刻笑出聲來:“怎麼的,被逼婚?”
蘇暮麵不改色:“沒有。”
“噫,你就別騙我了!”陳燁像是發現什麼了不得的新大陸,笑的一臉褶子,“要我說呢,其實沒必要這麼害怕,以蘇總你的條件,那還不是小意思。”
蘇暮:“……”
陳燁嘻嘻哈哈地,說個沒完。
這人能力沒的說,但實在聒噪。
蘇暮額角直抽,正想打斷,忽然,話音落地,陳燁蹭的一下起身,直接從桌旁繞了出去。
蘇暮莫名其妙跟著扭頭,發現陳燁正跟剛剛進門的一個男人說話。
部分菜品上桌,蘇暮分了一半辣炒花蛤到陳燁碗裏。
但陳燁很快回來了:“人多熱鬧,來來來,快坐。”
蘇暮這才發現,嘮嗑的一會兒功夫,店裏竟然已經座無虛席,所以陳燁拉了朋友過來一起坐。
倒是無所謂,吃夜宵這件事,人多確實熱鬧些。
最後一道烤麵包上桌,香氣襲人。
陳燁在蘇暮身邊落座,笑著朝對麵的人說:“想不到袁總也愛這一口。”
說著轉向蘇暮,“這是蘇總。”
蘇暮心頭微動。
合作這麼久,他相當了解陳燁。
果然,陳燁悄悄對他使了個眼色,又招手要菜單。
都是人情裏打滾的老江湖,蘇暮很快進入狀態。
一頓宵夜吃的異常熱烈,酒過三巡,袁總已經有些迷瞪,蘇暮見好就收,讓陳燁找兩個代駕過來。
這時,袁總接到電話,他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胳膊一橫,把手機舉到陳燁身前:“我朋友過來接我,麻煩幫我報個地址。”
陳燁照辦。
那頭直接掛了電話。
袁總還樂嗬嗬的:“他就住附近,很快就到了,你們有事去忙吧,我一個人等著就行。”
其實陳燁倒真的急著回去,聞言也不客套,道別一聲就先走了。
袁總:“蘇總也早些回去吧。”
蘇暮:“我也住在附近,不礙事的。”
袁總:“蘇總真是海量啊,我很久沒碰到對手了。”
蘇暮:“袁總客氣,您下次有空,我隨時奉陪。”
袁總興致很高,說東說西,和餐桌上一樣健談。
直到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說朋友到了,和蘇暮一道出門去。
乍然從溫暖的燒烤店到室外,蘇暮打了個寒顫。
已至深夜,雪花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著,行人寥寥,蘇暮一眼捕捉到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