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鬆雪被一群女人簇擁著,去他的“閨房”裏。她們看著他縱聲大笑,對他指指點點,評頭論足,有的甚至偷偷摸他兩把。因為朱櫻的緣故,他不敢發作,隻能忍著。他覺得自己在她們眼裏,穿不穿衣服沒有任何區別。對她們來說,他除了這副皮囊,沒有任何用處。他想起了自己做犬奴的日子。他的主子,一邊做他的主子,一邊告訴他,他自己才是自己的主子。他想著,不由得一陣茫然。如今脖子上的鎖鏈被卸下去,怎麼好像又被套了另一個鎖鏈,比金屬鏈子更加結實。
他泡在浴盆裏,忍不住想著她。水汽氤氳,胳膊搭在浴盆的邊緣上,他看著自己頭發滴下來的水珠。他想的是,大可以一走了之,就像當時,她也可以把自己交出去一樣。
罷了。如今已經到這個地步,哪有往回走的道理。若是為了她死,也算對得起她。大不了給她解毒之後,兩個人試試看,能不能一起打下山。
他正在想著,門一開,杜冷月從外麵走進來。他戒備地往盆裏躲,她走近,挑起他的下巴,看著他,一笑:“美人,還頗有幾分姿色呢。”
“你要信守承諾。”他說道。
“那是自然。”杜冷月摸著他的臉,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神,“真是不錯。一定很厲害吧?”
他沒明白她在說什麼很厲害,卻被她從浴盆裏揪出來,推到牆邊,按著坐在地上,湊上來吻著。她的手不老實,胡亂摸著他。那是一種羞恥的酥麻癢感,可是被人威逼脅迫,他覺得,就像是有鐵鏈子緊緊勒著自己,勒得喘不過氣來。牆和地麵冷硬,她的接觸讓他窒息。他嫌惡地推開她,抹了抹自己的嘴。她一個耳光用力抽過來,捏住他的臉,強迫他張嘴,將一顆藥塞進他嘴裏。他咳嗽著,想把藥吐出來,可是這藥入口即化,已經被咽下去了。
“這藥丸,會封鎖你的筋脈,敢用內力,就是劇痛奇癢無比。”杜冷月看著他驚怒悲憤的眼神,就更覺得快意。地上跪坐著的人身材優美健壯,一頭淩亂的半長發,那雙眼睛裏噙著的不知道是淚還是霧氣,濕漉漉的格外惹人憐惜。他努力想讓自己吐出來,幹嘔著,她不住地大笑,背著手出了房間。
他試著催動了一下內力,果然是全身發疼發癢,讓人難以忍受。他絕望地靠在牆邊,心說完了。如果洞房花燭夜過後,她不信守諾言,沒有給朱櫻解毒,自己也是毫無還手之力,連自己都沒法保全,更不用說保護她了。
次日,嶽鬆雪被按著坐在梳妝台前,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地給他梳頭發,化妝。他看見自己這一身,他聽說,這就叫鳳冠霞帔。她講的那個故事裏,巧兒好像就穿著這樣一身。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華貴的發飾,摻了不少的假發才撐起來。彎眉明眸,鮮紅明豔的嘴唇,胭脂是淡粉色,透著害羞,原來那狐狸這麼香,這麼漂亮,難怪能騙了書生為她生,為她死。
哦,是了,掌櫃一定是狐狸變的。怎麼叫我為她死,我也沒覺得後悔呢。隻是這可憐的小狐狸,除了迷惑我,沒有別的法術,今天要和我一起死了。她死了,我也死了,她的狗怎麼辦,她那麼寶貝它。
他想著,不知怎的,一行淚掉下來。給他化妝的女子反而一陣歡呼起哄,笑著:“美人梨花帶雨呢。”
“真是我見猶憐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還要哭嫁呢。舍不得娘家嗎?”
嶽鬆雪一語不發,神情黯然呆滯,任由她們笑話捉弄。紅蓋頭蒙在頭上,眼前的世界隻剩下漆黑,和暗紅。
“小娘子,可扮好了嗎?”杜冷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