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第15章(1 / 2)

出入宮闈對丁寶枝來說,就像拿舌頭舔舐智齒一樣無趣。

皇帝的聖駕她也見過,不過回回都是背影,正臉從她身前過去的時候,她都得跪俯在地上,連咳嗽和噴嚏都要忍著。

當著聖駕失態的事也有過,不過不是丁寶枝,而是她前麵那排的一個宮人。

那宮人崴腳摔跪在地上,連痛呼都不敢,好在皇帝沒看見,徑直從他們麵前走過去了。

後來那宮人挨了三十大板,當時丁寶枝心想,得虧皇帝沒看見,要是看見了還不得將人杖斃?

所以在丁寶枝看來,明日麵聖是件值得緊張的事。

身邊薛邵入睡良久,她仍仰麵躺著,凝望牆上微微晃動的樹影。

薛邵讓她小動作吵醒,睜眼見她還沒睡著不免有些來氣,和他同床共枕就這麼叫人夜不能寐?

“還不睡?”

丁寶枝以為自己動靜夠小了,沒想到他覺這麼輕。

“就睡了。”

說完她側過身背對他,一動不動假寐,殊不知小小一個動作就惹得那脾性無常的指揮使大人不高興了。

“丁寶枝,轉過來。”

忽地聽他叫起自己全名,寶枝微歎口氣轉過身去,心中暗忖他翻臉如翻書,前半夜還是寶兒頭疼,後半夜就是丁寶枝轉過來了。

她沒什麼心思應付薛邵,隻想他安靜,別大晚上生她事端,於是柔順地往他邊上蹭過去,在被子裏找到他的胳膊碰了碰。

假裝討饒。

薛邵安靜片刻,突然反握她的手在掌心,將人拉了過去。床鋪頓時空出好大一塊。

“你磨煉出這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隻能用在我一人身上真是虧了。”

屋裏這麼黑,他怎麼看出來的?

丁寶枝這會兒說什麼都不對,隻好保持著這個別扭的睡姿,一覺到天亮。

翌日她有些落枕,薛邵則神清氣爽。

她不能隨薛邵早朝入宮,隻得在宮外侯旨,等皇帝傳召。

皇城根下氣氛肅殺,丁寶枝知道這是朝中剛剛死了個馬誌忠的關係,而今馬誌忠的首級還灌在麻布袋裏,懸於菜市街示眾。

那顆頭,就是薛邵斬下的。

馬誌忠是太祖皇帝的親信,中舉後自閹入宮,極其擅長玩弄權術、操縱人心,深受太祖皇帝信任。先皇在位時他風光無兩,手眼通天,就連當今皇帝也是馬誌忠一手帶大。

不過當今皇帝並不似先皇那般倚仗馬誌忠,榮登大寶後便在朝中發起了討伐閹黨的軒然大波,而錦衣衛就是他手中指向閹黨的利刃。

全京城都明白錦衣衛對萬歲爺來說有多重要,同時有心之人也會揣測,如今的錦衣衛,會不會成為下一個馬誌忠。

丁寶枝跟侍衛候在皇城的西華門,攏著手裏的湯婆子靜候。

開春免不了還有幾波寒流,今日便冷得很。

門開了,出來了個教授禮節的嬤嬤囑咐丁寶枝,教她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丁寶枝早就是個中老手,假裝受益匪淺地點點頭,謝過嬤嬤,讓門裏的宦官領著在宮中一路穿行,來在臨溪館。

臨溪館歸屬慈寧宮,緊挨著丁寶枝曾經待過的宮中六局,但她從沒進去過,隻聽說皇帝下了早朝時常會去臨近的臨溪館走走,看看花草提神醒腦。

才進臨溪館,丁寶枝就聞到幽幽的龍涎香,她低垂著頭加緊腳步來在聖駕前。

“臣婦丁寶枝,參見萬歲爺。”

丁寶枝作勢要熟練地三跪九叩,讓皇帝一聲‘快快免禮’給阻止了。

皇帝佯裝氣惱地一拍桌子,咂舌道:“薛邵,你怎麼跟她說的?”

丁寶枝讓他拍得怔住,不敢抬頭,眼前踏進一雙靴子,格外熟悉,是她親手做的。

薛邵站到她身側,“萬歲,臣當然隻敢照實說,說萬歲傳她進宮覲見,要給她多多的賞賜。”

“好你個薛邵,朕何時說過一定就有賞賜了?假傳聖旨,該當何罪?”

越說越來勁,饒是聾子也聽得出皇帝和薛邵情義甚篤。

皇帝道:“丁寶枝,你且抬起頭來不必緊張,朕宣你入宮不為別的,就是想見見傳聞中薛邵的救命恩人。”

丁寶枝有些沒轉過彎來,而後反應才過來她出宮的恩典是薛邵找皇帝討的,請旨自然要說明理由,如此皇帝不可能不知情。

她抬起頭,總算在出宮的第一年見到了皇帝的麵目。

豐神儒雅,儀態萬方。

因為先皇乃大紓的開國皇帝,當今萬歲在十歲前還隻是個尋常百姓,都說八歲看老,十歲更是定了性,所以後來他繼承大統也沒什麼唯我獨尊的人龍姿態,反而行事另類,頗受朝臣非議。

皇帝給丁寶枝賜了座,但薛邵還得挎刀在他身後站著。

丁寶枝難免局促,聽皇帝說道:“早先你還在宮裏的時候朕就跟薛邵提過,找個裁製新裝的由頭傳你覲見,但是他怕驚擾你,幾次都將朕給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