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歲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漫天的白，雪花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很快覆蓋住地上灰色的磚。
一片沒有痕跡的白色，很快被一個又一個腳印踩的破碎。
“來趕緊，一個一個的動作都給我快點，這麼大的雪，都不想早點下班是不是？！”
一個燙了滿頭洋氣小卷發的中年微微發胖的男人，站在這片雪地的中央，轉身大聲朝著後麵的人吼著。
在他身後不遠處，有幾個又是扛又是抱著設備的人，有男有女，一路小跑著往這邊來。
地麵濕滑，他們跑的十分艱辛，懷裏抱著的包裏，裝著價格不菲的設備，這要是一個跟頭栽下去，別說這次的實習機會不保了，連同那點可憐的實習工資全部上交都不夠抵一個邊角錢。
幾個人連口氣都不敢喘，抱緊了懷裏的包，小心翼翼的提升著速度。
中年男人雙手插在兜裏，冷眼看著前方幾個亦步亦趨的身影，半響，吐出一口氣，“這實習生，真是一年比一年難帶啊。”
他搖了搖頭，正準備收回視線去觀察一下拍攝角度問題，突然發現人數不大對。
張橈身為歲城電視台的老牌記者，專門負責帶每年來歲城電視台實習的實習生。這一年，電視行業進入業界寒冬，就連招生都不如往年，隻收了七個人，也不需要分組分批，全部交給他來帶。
他眼睛眯起來，從左到右仔仔細細的查了一遍人數，六個人，還真少一個！
他手從兜裏滑出來，大步朝著幾個人迎過去，幾個人見他這個架勢，心下一慌，也顧不得什麼地滑了，大步往前跑。
這魔頭要是生氣了，他們今天都得倒黴。
張橈視線快速掃過他們的臉，眉心的褶皺深下去，氣的就是一聲大喊：“程嘉洛呢！”
抱著大黑包的祝梨書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把懷裏的包摔下去。
還沒等她喘口氣，張橈的眼神已經落在了她臉上：“祝梨書，程嘉洛去哪了？！”
祝梨書抱緊了懷裏的包，臉上防護保暖的口罩不知道哪裏去了，她白嫩的小臉被冷風吹得通紅，抬眼對上大魔頭那雙淩厲的眼，發白的唇動了動，正要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眾人聞聲望去，張橈的視線在祝梨書的臉蛋上停頓了兩秒，頭微微一歪，看向她身後飛奔而來的身影，深吸了一口冷氣，把那張本就肉肉的臉蛋撐得更圓潤了幾分，張口又是一聲大吼：“程嘉洛！你把我這當你家了是吧！想走就走想來就來？！”
程嘉洛跑到祝梨書身邊，還喘著粗氣，卻彎著一雙桃花眼，朝著他嘿一笑，“我錯了老師，口罩不小心掉了，保證不會有下次。”
張橈冷哼一聲，瞪了眼他凍的通紅的臉，懶得再搭理他，招呼著其他人開始架設備準備幹活。
程嘉洛轉過身麵對著祝梨書，雙手合十快速搓了幾下，小心翼翼貼上她的臉，聲音裏夾著心疼，小聲地說：“都凍紅了。”
祝梨書的雙手騰不開，隻能搖頭示意他把手拿開：“你比我好到哪，我沒事，你快捂一下你自己的臉。”
“喲，終於知道關心小爺了。”程嘉洛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不似剛才那般他常用來騙人的標準笑法。
又來，祝梨書無語的瞪了他一眼。
掌心下的臉蛋已經有了溫度，程嘉洛抽回手，伸進兜裏掏出剛才跑路出去特意買的醫用口罩，撕下開口，掏出一個來細心的給祝梨書戴上。
那邊大魔頭已經開始嚷嚷著上設備，周圍都是忙碌的身影。
這一年，祝梨書的頭發已經長長，臉頰邊落了紮不上的碎發。程嘉洛的指尖小心避開她的頭發，臨末了，還是忍不住揉了下她的頭，“好了，去吧。”
前麵聲音不斷，祝梨書吸了下鼻子，鼻息間不再是冰冷的空氣，取而代之的，是口罩上附著的淡淡藥味。
她沒有動，扭頭看向程嘉洛，聲音放軟，像是含了塊糖，輕聲叫他：“程嘉洛。”
程嘉洛掏著口袋的手突然頓住，“嗯？”
祝梨書藏在口罩下的嘴唇抿了抿，抱緊了懷裏的包，快速說：“你臉紅紅的好像一個動物。”
說完就跑，一點不給程嘉洛反應的機會。
以為祝梨書會說什麼暖心話的程嘉洛：“”
很好，拳頭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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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七點鍾，工作終於結束。因為下雪的緣故，天空不再呈現往日那般的深藍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粉嫩嫩的天空，仰頭望過去，還能看見飄下來的簌簌雪花。
祝梨書蹲在地上，把擺出來的外出設備一個個小心的收好塞進背包裏。一旁的程嘉洛先她一步收拾好，背上包走過來，微微彎下腰，等她拉上書包拉鏈後，手臂一伸，手心穿過書包帶的空隙，輕鬆拎起來，另一隻手順勢抓過祝梨書的手腕，拉著她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