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日本人埋在我國的‘暗柱’可所謂根本拔不出,隻能等他自己跳出來。政府又態度不明,說是去圍剿馮正那叛賊,卻是在湘西周邊遲遲未動。是無奈於城內百姓,自有計謀;還是迫於民意無法……”冬尚華半晌無言,拔高聲度,“但是,政府是無奈的!是等待的!是周旋的!要相信政府。”她深黯的眼底莫不可測,似有沉沉的嘲意。

她是又默了幾秒,“同學們,女孩們,真的,真的,現在這個國家需要你們。我們辦女校,就是要提倡女性當自立——‘我們生來即是高山,爾非流水’!即使無法左右時局,可就憑我們也能搏個新出路來!”

台下的學生們此時都是肅靜的,似乎血液裏湧動著新的重量。

語華,冬尚華彎腰,向下鞠躬,身體壓得很沉,場下頓時揚起雷鳴般的掌聲。台上的人於是退場,行走間仿若在這黑山白水間被描成一點,且大概是與台下的人漸行漸遠了。

——

山城的深夜,萬額俱寂,夜色如墨。

“先生,此次裕州之行不可不防。近日川易真在那邊又有動作,其意味不明,甚是蹊蹺,保不其就是場鴻門宴。”

勝文君說道,神色難掩愁意。

陳春倚坐在木椅上一言不發,隻顧仰頭抽煙。

煙圈還在一個接一個,一個套一個升騰。

“先生……”勝文君頗覺奇怪,偷偷的瞥了他一眼。

陳春終於抬眼,暈黃的燈光照著整間屋子,卻映得男人的神色莫測。他籲了口氣,將煙灰抖進煙缸裏,“怕什麼,他可不是急性子。如今他背後的國民黨正忙著解決湘西的馮正,此番邀約必定不是想借這風波除掉我。依我看,恐怕是妄想趁著渾水撈把黑吃黑。”陳春又道,“你可再說說這川易真。”

“他曾拜清末武俠‘燕子李三’為師,後來投靠國民黨保密局。他不僅僅是一個凶猛毒辣,詭計多端的暴徒,而且據說還是個雙槍手,外號——‘飛賊’。”勝文君定了定心神,回道。

“我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邊——遠著了,也就前些日子落了他麵子,瞧他也有那麼個氣量,別太緊張。天色這麼晚了,你也快回去歇息,明天再議……想來聞鶯回家的日子就是明日,還是要早點把家裏收拾好,讓弟兄們安頓好。別總揣著個麻煩,手腳麻利些。”陳春的麵上看不出什麼名堂,他將煙頭抵在缸底,火星漸息,話裏有趕人之意。

“……是,先生好夢。”勝文君欲言又止,轉身慢步走過,又跨過門檻,把木門輕輕闔上。

原來陳春口中的落麵子,其實就是在上次議會中,川易真提議勸降馮正,幹脆把湘西那塊地分給他,借此再跟日本言和。事成之後,大家都可以有個交代。

當即有人反駁,且不說日本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單就是馮正攀上了日本這個高枝,怎還可能脫得了身!

陳春更是口出誑語,川易真這等鼠目寸光之人,還不如革了他的職。淨是求個自保,莽夫一個,沒半點審時度勢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