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交流,試探……呼,真是糟糕的開學時刻。”沈聞鶯鬱悶地轉著筆頭,麵上卻一本正經地聽著,一派好學生的模樣。

她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明媚的陽光燦爛,風調皮地撩動女孩的頭發。卷卷的黑發散落在她的肩上,襯得她更加嬌小。

沈聞鶯眺望遠處,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令人新奇。

女校裏有籃球場、網球場,但現在操場上空無一人。學校後麵有花園,草坪上還有兩隻秋千架,微風蕩漾,燥熱的空氣裏攜有濕潤的草木味……

“叮鈴鈴。”老師提本走出教室。

教室裏頓時鬧騰起來,沈聞鶯看著窗外的紅紅綠綠,竟達到了一種無人境界。

俗稱,放空自己,神遊天外。

“你好,我叫季相波,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從南寧來的,你是哪裏人啊?”一個少女坐到了沈聞鶯的旁邊。

她蓄著一頭短發,眼尾上挑,眼角狹長,朱紅的嘴唇微勾,給人一種冷豔感。

但她的眼裏卻透著一股熱情、暖意,柔和了麵龐。

這是季相波頭一次主動接觸他人,她也不是很明了原因,可看著眼前的女孩,她的心神就在不經意間被牽動。

沈聞鶯回過神來,“……我叫沈聞鶯,是本地人哦,你好漂亮呀。”

她衝季相波笑了笑,展露出甜美的笑容,眉眼彎彎。

“唔。”

謝謝,有被可愛到。

“你也很漂亮。”

季相波又試探性地拋出話題。

“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書啊?”

“我最近看了一篇《論湘西政變》,但隻是因為我老爹的書架上有罷了。”沈聞鶯抿嘴一笑,整個人頓時都生動了許多,“其實我不怎麼愛看書。”

她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季相波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斂眼看向別處,“哦,哦……那你喜歡什麼呢?”

“我在讀書的造詣上也不是很高。”她掩蓋似的話語一嘟嚕的就說出來了。

“我喜歡研究機械製造類的,我自己做了一個自動機械表,它現在在我老爹手上。”

“這次入學考挺難的,這兒臥虎藏龍,大家都是很厲害的人啊。”沈聞鶯來了些興趣,說道。

“是啊,你是真厲害,但我光是了解個原理就甚覺麻煩……我能來主要是因為運氣好。”季相波又趁興絮叨了幾句,話裏是圓得個周全的謙辭。

她而後下意識的垂頭,聲音越來越低,“像我這樣的人,都能被眷顧,上天還真是仁慈……”嘁,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①

“她那時還太年輕,不知道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②

平心而論,如果她真的算是好運的話,那這好運的代價早已被她磨盡。

季相波的骨子裏大抵是透著幾分怯意的。太渴求,又太膽怯,太希冀,又太在乎。

她幼年喪父,母親難產而亡,便去求了在南寧的姨媽謀個生存。

季相波從小寄養在姨媽家,姨媽年輕時嫁給了一個年長她幾十歲的富商做姨太太,手裏算是有些闊綽得以接濟她。

但她絕不是那等入世之流。投靠姨媽,除了得以解決個溫飽,大大小小的苦她都嚐了個愁味。

她靠的是自己日日夜夜的拚搏奮鬥;靠的是深夜裏的挑燈夜讀;靠的是隻求爭個得失的莽勁。憑的是她“頭懸梁,錐刺骨”的態度。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沈聞鶯止住了話頭,回道,“若你不是人傑,最後也隻能落得一場空。”

在這樣一個時代,若自己不是一個出來得起頭的人,那也隻能一輩子就這樣埋沒了。

其實季相波都明白,隻是她已經習慣“俯視自己,仰視他人”。

也許,是姨媽的苛責太過理所當然;也許,是連那老鼠都會吱聲,可她不會;也許,源頭總是有的,但季相波卻已追憶不來了。那些許過往都化作了朦朧的灰色在腦海裏刻下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