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學就在我們櫻絲高中後山的斜對麵。
那兒以前是一個人潮熱鬧的住宅區,不過由於住戶逐漸搬遷,那所小學慢慢的學生也漸漸少了,最終新學校遷向別處,現在的小學就徹底荒廢。
現在是晚上時分。
我不明白高伊諾為什麼選在黑漆漆的晚上展開令人膽寒的探險行動,我隻知道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唯恐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恐怖事件一樣。
“蘇恩媛,你是不是在發拌?”
走著走著,高伊諾突然停下了腳步。
荒廢的小學內並沒有路燈,隻有淡淡的月色照亮他的臉。
他轉身回來,看著我,讓我怔愣了好一會。
這家夥。我一直都知道高伊諾的臉是長得相當完美的……隻是不言不語的時候,他性格冷冷的,卻偏偏有著暖暖的笑容。
惡作劇起來又搖身一變,比我還惡魔。
“沒、沒有啊,我沒有在發抖。”分明說謊,我明顯在壓製自己的恐懼感。
我今天恐怕吃錯藥了。要不然怎麼會平時大膽到連地府都敢去闖一趟的人,今天卻寒氣從頭竄到腳呢?
我不能讓高伊諾看出我的懼意,否則他一定會笑我這個極限探險社社長不稱職,鎮定。
“其實你如果怕的話,我也可以了解。”
“我會害怕嗎?哼……”
話才說著,禁地就到了……夜色下,禁地煙霧繚繞,忽然一陣大風刮來,陣陣陰風吹動長長的青草,發出枯嘎的沙沙聲,旁邊長滿苔蘚。高伊諾一邊走一邊說:“聽說,除了我們之外,有幾個學生也闖入了禁地。而且他們醒來後都被送去心理診所做心理治療。他們究竟經曆了什麼恐怖的事?我一直很好奇,很想知道……”
“你別說了,別說了……”嗚,一邊聽他說話,再加上我豐富的想象力,就十分的嚇人。
“我對這個地方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高伊諾又道,撫著禁地的入口。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洞口,卻不解為什麼會有一種使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好象……那裏麵有太多太多我的記憶了,我要把那些記憶找回來。”
他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能跟我說說你的感覺嗎?”心,在此刻似乎與他靠得比平時近,可能是由於整間荒蕪的小校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吧,有種相互依靠的感覺。
“夢……一個夢……夢裏有很多影像,在夢中,那些影像很清晰,可是一旦醒來那些夢景會記憶不清,而且……某些我不確定的碎片一直在腦子裏轉;我每天都發惡夢,夢到爸爸悲慘地死去。不過媽媽跟我說,爸爸死於車禍。”
“難道不是嗎?”高伊諾爸爸的事,我也親身經曆。他爸爸因為車禍去世。我還去參加了葬禮。那時看著捧著父親遺照而悲慟不已的高伊諾,我還曾發誓以後不再惹他了呢,一定要讓他快樂起來。不過後來還是被他惹得再動肝火。
“爸爸……我總是覺得爸爸……不是因為車禍而去世的;在夢中,爸爸渾身是血,爸爸還是個、魔法高手,他與一個蒙麵人交手,死了。”
“你別胡思亂想……”他現在這副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模樣,挺嚇人的,眼裏有一種很深沉很深沉的情緒;他平時雖然惡搞,可是很明亮啊。
“還夢到一個少女,一個少年……少年就是那個戴著銀色麵具的魔法少年。”
“那少女呢?”
“她?”高伊諾的神色一陣深幽,緩緩地說:“她有一張美麗的臉孔,她總是對我和善說要保護我……說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可是……”
“可是什麼?”我發覺他的眉頭緊繃。
“她不讓我來‘魔域’……”高伊諾猛然抓著我的肩,眼裏充滿思疑與迷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那麼奇怪的夢境,好象在哪裏經曆過。”
“這……”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他現在的情緒有些波動,與平時很不一樣。我嘿嘿的笑兩聲,說:“不過那隻不過是夢境,不必當真。”
夢畢竟是虛幻的事,那隻是夢而己,不需要那麼迷信。
“當夢境印證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的時候,就由不得你不相信了……例如,在夢中夢到千百遍的銀色麵具少年,當他真正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吃驚嗎?仿佛是從夢中走向現實,他從夢中走出來了,他來找我了……”
高伊諾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他捧著發痛的腦袋說:“他……我在想那個人,那個銀色麵具少年,會不會與我有什麼牽連的關係呢?”
“別想了,別想了……”我不由得擁他入懷,這是我第二次擁他入懷。記得第一次是在他父親的葬禮完畢之後,他躲在房間裏哭,我進去找他……那時候的他,一點惹我惱火的能力都沒有,脆弱得象個玻璃瓶,輕輕一摔,就會碎……
現在的他,讓我再次感覺到那種玻璃般的脆弱。
“她叫魅……”高伊諾輕輕伏在我肩上,說道:“她一直叫我不要去不要去……千萬不要去魔域,因為她不想我受到傷害,如果我去了,她也將萬劫不複。她還說……不要接受什麼船票……然後不用多久,惡魔島船票就出現了……”
“所以,你才拒絕銀色麵具少年嗎?”我總算了解得有些眉目。
“雖然不知道在那不可觸摸的記憶裏,我與‘魅’是怎麼樣的關係,但……她似乎是我很不想傷害的人,或者是那部分記憶的我,很不想傷害的人……你了解嗎?”他緊緊地看著我的眸,“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是嗎……她……是你一點也不想讓她受傷的人?”聽他的語氣,好象他對這個人感情很深。不知怎地,我忽然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自心中升起。
“她說……她會保護我,她那麼真實,那麼美麗……還說,永遠都不會讓我陷入危險……”
“你不是說醒來之後不太記得夢境了嗎?為什麼對她的部分卻記得這麼清楚?”忽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而且,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與他從幼稚園到高中,我一直都以為自己相當了解他,這一刹卻忽然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他另外有一個世界。
有著一個我並不了解的、甚至沒有接觸過的世界。
“關於魅的事那隻是夢境,我沒有必要跟你說啊。”他似乎恢複過情緒了,笑笑,“況且我們又不太熟……對吧?”他故意刺激我,可惡。
不太熟?哼,如果十幾年來一直如鬥氣冤家般存在,還不算熟的話,難道真要從一出生開始相處到死的那一刻,才算熟嗎?真不曉得他。
算了。我不跟他計較。
“我們……進去吧?”對著那個黑漆漆的洞口,我真有幾分害怕哦,平時的探險膽量都去了哪裏啦?不禁輕輕的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安定……
他拔開擋著洞口的雜草,突然,一片蝙蝠攻擊性的飛出來,但他好象早就料到會有小危險似的,拉著我訊速撲倒,讓蝙蝠自我們頭頂飛過。
“嘩,好危險哦……”尾音漸漸小,我這才發現自己被他壓在身下。剛才撲倒的時候他就把我壓著了,讓我動彈不得,感覺有些曖昧不安……
“走吧,進去……”
他倒好象沒什麼的樣子,拉我起來就率先走進了洞裏。才走了幾步,我們就碰到一扇半掩著的廢墟之門,這扇看似普通破敗的門,好象隨時都會倒下一樣。高伊諾身體輕巧地穿過那扇門,門突然搖動,而後暈開一種詭異的旋渦形狀。
就在那一刹……“高……高伊諾?”我吃驚地看到他的眼睛瞬間變成了紅色,可是瞬間又恢複原來的顏色,這種瞬時的轉變幾乎讓我傻眼。
“你怎麼了?”他輕聲問。
他在門裏麵,我在門外麵,我們對視著,可是居然沒有任何介質隔膜。難道這扇門看似是實物,實則是無形?甚至可以讓身體穿過嗎?
“進來。”
他朝我伸出手,我有些遲疑,不過還是把手交給他。
我們隨著一條狹長的走道走進去,越到裏麵,越伸手不見五指。黑漆漆的一片,都幾乎看不到他的臉孔了。他一直拉著我的手,沒有放鬆。
“蘇恩緩。”他突然停住腳步,語氣也顯得一片凝重。
“什麼事?”
“我覺得這裏……好熟悉哦,好象來過很多次。”
“是不是……記憶、複蘇了?”
“記憶複蘇?”
“就是……呃,我看過的一些故事都這麼說,人如果失去對哪個特定環境的記憶,一旦來到特定環境,就會恢複對這個特定環境的記憶。”
“那……你恢複對這裏的記憶了嗎?”
“我?”搖搖頭,“雖然依稀記得十歲那年我們被指責闖入禁地,不過這兒對我好陌生哦。”
“也許,是我真的進來過很多次的關係……”他輕輕地道,然後好象腦袋疼痛似的輕輕呻吟起來,“一直有東西,一直有東西在腦袋裏晃。”
“沒事吧?你覺得怎麼樣?”
擔心他有事,在這黑漆漆的地方如果他出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恐懼不禁延蔓全身。
“沒事了,繼續走吧……”又輕輕呻吟了下,他才邁開腳步。
“真的沒事嗎?”
我擔憂地跟在高伊諾身後,瑟瑟縮縮地走,越走進裏麵越覺得陰風冷冷;加上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到路,身體好幾次撞上他的背。
“喂,你慢點。”發覺他健步如飛起來,越走越快,我一邊扯著他的後尾擺,防止與他走失,一邊顫抖地喊。真鄙視自己居然變得這麼沒出息。
“轉彎了……”他突然提醒我道,“小心,注意左腳,別踢到地上的石頭……”他再叮囑。
“哎喲。”
我還是扭了一下腳,少不了對他抱怨一番:“你怎麼帶路的?”
“我提醒你了,是你自己不小心……”
他一邊埋怨,一邊又彎下身來,隨後一隻大手蓋在我的腳丫上。“我看看,扭到哪裏了?”
他抓著我的腳丫,下手好象有一種魔力似的,輕輕揉一揉,居然就不痛了,真神。
更為奇怪的是,我的心跳猛然間好快哦。我居然會害羞、緊張。被他碰到腳丫,好象很不好意思、很難為情似的。“喂,你、你,那個,我不痛了,把手拿開。”窮窘的喊著,我都覺得聲音變了調。唉,真想找個地洞躲起來算了。
“不痛了?那就繼續前進吧。”
他又站起來帶路,我們就有些尷尬窮窘地走著。
但這種感覺真不舒服、不自在,還比不上和他吵一架來得氣氛自然呢。走著走著,忽然前麵出現了一道亮光,高伊諾立馬咧開大大的笑……
“哈,我們到了呢。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要看什麼?”我滿腹狐疑,與他一起跑過去。
“那個發光體……”
我們牽著彼此的手,一同走向那道亮光的外圍……
站在這兒,四周幽藍的光包圍了我們,就好象置身於一個炫麗耀眼的遊戲場景。在一麵閃著光的牆上我看到兩個紅色發光的大字——魔域。
原來,這兒就是魔域。
感受著這一切,忽然記憶瘋狂翻湧。
十歲那年……
“哈哈,這兒還有一個洞。咦?禁地?不就是老師常說的不許進去的地方?”
我忽然記起了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那時調皮的我,四處找好玩的地方,就轉到了學校最偏僻,沒什麼人來的地方。
我拔開禁地洞口長長的青草,沿著一條狹長的湧道,好奇地走了進來。
可是走著走著,忽然就聽到討厭的高伊諾的聲音……
“蘇恩媛。蘇恩媛。你在裏麵嗎?”
他的聲音仿佛穿透時空一樣,那麼遙遠,又那麼近……仿如十年前,又仿如近在耳邊。
我忽然自十年前的記憶中緩過神來了,一看身邊的高伊諾,見他又出現剛才赤紅的眼晴。
“高、高伊諾?”
我輕輕推了他一下。但是他整個人仿佛凝結了,瞳孔瞬間放到最大。他在回憶嗎?就如我剛才瞬間翻開封塵已久的十年前的記憶一樣,他也在經曆著同樣的事情嗎?不過看他比我強烈好幾倍的反應,他的記憶翻騰得厲害,更洶湧澎湃。
“高伊諾?”見他沒有反應,我再一次對他減道。
可他仍站在那兒,眼珠子也不動一下,不發一言,就象留在這兒的隻是一個軀殼。他的思緒,他的記憶,甚至他的靈魂都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用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如十歲那年我偷偷溜進禁地,他跑了進來抓住我,拍我的肩膀一樣。
“你進來幹什麼,蘇恩媛。”洞內黑暗無比,十歲的高伊諾瞪著我的眼光卻亮得仿佛能看清我的細微表情一樣。
“沒什麼啊,好奇。你難道不好奇嗎?禁地,為什麼會是禁地?為什麼老師都不許我們靠近這兒呢?難道有什麼秘密?”十歲的我這麼答道。
“咦?說得也是。”
“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
“可是老師讓我來把你找回去的,老師說你上著體育課去洗手間去一千年還不回來。就讓我來找你,我猜想你到了這兒。別人不敢去的地方,你就一定要去。我們快回去吧,要是被老師知道闖了禁地,一定會處罰的,你不怕嗎?”
“你說我不跟你回去,我們打了一架,耽誤了時間不就行了。老師就不會知道我們闖禁地了。反正我們一直都不和睦。”
“你不要胡鬧了啦。我們快出去。”
他拽著我的胳膊,想把我帶出禁地,但是我死活都不依,一甩開他的手就跑了進去。
我拚命往裏跑。不管裏麵有多黑暗。
“蘇恩媛。蘇恩媛。”
他從後麵追了進來,拚命抓住我的胳膊想把我帶出去……突然,感到空氣中有一種詭異的動蕩……瞬間,我和高伊諾都嚇得摒著了氣息……
“誰?是誰?”高伊諾顫抖的喊。
我也眼光四搜,然後瑟瑟縮縮的說:“哪裏……有人啊?分明沒有。”
“可是……剛才分明聽到有腳步聲。”高伊諾很肯定,那隻有十歲的清稚的臉,一臉嚴謹。
“你心理作怪吧?”
話雖此說,但我卻心怵,漸漸朝他身上靠去。
“我們出去吧,這裏很恐怖耶……”高伊諾四顧了黑漆漆的周圍一眼,發覺我們置身於狹長的通道中,“再進去裏麵的話,恐怕會缺氧……”
“可是你不好奇嗎?”我不甘心,怎麼也不甘心,“為什麼這裏會是禁地?裏麵到底藏了什麼秘密?你不好奇嗎?我一定要找到答案……”
如此堅定著自己的初衷,我突然變得很有探險力了,甩開他的手,就繼續往裏走。
“喂……”
他又追了上來,發覺走在前麵的我突然站住腳步,他道:“你幹什麼?”他跟隨我的視線一起看過去,然後馬上倒抽了口氣,“……”
我們看見了什麼?
那是十分吃驚的事。甚至有點恐怖的場景。
在一片幽藍之光中,一個與我們年紀相仿的男孩懸浮在光芒之中。他屈膝坐著,正閉目神養,象在運功。一個小女孩站在地上,處於光芒籠罩的下麵,她專心至致地看著正在運功中的男孩,象是一種守護。發覺有人突然闖進來了,小女孩倏然朝我們看來,這一看就把我們震住……“你們是誰?”她質問道,眼裏寒光倏發。
這個女孩年紀雖小,差不多與我們一樣的年紀,可是小小年紀的她,眼裏卻有一種深沉的東西。“你們是誰?為什麼闖入這裏?”她再次質問。
“我們……是不是誤闖了武俠世界?”十歲的高伊諾有些天真,又有些慌張和不知所措。
女孩以更深沉的眼光研究著我們,並擺出一副隨時準備動武的姿勢。
我嚇得脖子一縮,連忙挽著高伊諾的手臂。
“真膽小。”
那個小女孩看到我的表現,鄙夷地朝我看來。
“什麼?”雖然她沒有明說,不過我知道她在說我,“我我,我隻是……”氣不過被人看輕的我,猛地放開高伊諾的手臂,以示我的膽色,“有什麼好害怕的啊。我好奇禁地裏有什麼才進來一探。對了,你為什麼在我們學校禁地?”
“禁地?好笑。這是我們秘奇家族的修練之地,秘奇的祖先原先就住在這兒,不過後來搬遷了,這塊地也建起了學校。但這兒曾是魔法之地,經常發生一些古怪的事……比如這兒詭異多變的環境……所以,才被列入所謂的禁地。”
“秘奇家族?魔法?”那他們就是魔法的後代了?怪不得這麼詭異。還有這兒的環境真象她所說的,詭異多變,好象進入了一種魔幻遊戲。
最顯眼的是左邊那麵鏡子,鏡麵似乎不斷攫入一些影像……明明滅滅,散發出青煙……
“還是魔幻之影,”小女孩說,而且道:“秘奇家族是一個神秘的擁有強大黑魔法的家族。”
“所以、你們是……魔法者,不是正常人?”我假設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