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老樓。
破牆旁竄過一兩隻橘貓,高高聳立的槐樹下,積攢了上周才下過的雨,陽光穿不透這裏的房屋,一陣晚風吹來,地上的垃圾四處滾動。
“餘四海!”
居民樓裏,傳來震耳發聵的咆哮聲。
下一秒,一個男子跌跌撞撞的從樓道間跑出。
他神色匆忙,踏著一隻拖鞋,飛速係著上衣的紐扣。
“鱉孫玩意兒,老娘今天抓住你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身後,一名臃腫婦人大步追趕,手中揮舞著一隻魚型拖鞋。
“死肥婆。”
男子暗罵一句,光著一隻腳朝槐樹方向跑去。
“沒辦法了,保命要緊。”
隻聽"嚓“的一聲,男子踩上槐樹,手腳並用的爬到枝幹上。
“哈哈哈,土母豬,抓不到我了吧?”
男子站在樹上,神氣十足。
“真當我沒轍了是吧?”
臃腫婦人趕到樹下,舉起手中的魚型拖鞋。
“不就是抓猴麼,和打鳥一個道理。”
話音落下,婦人擲出拖鞋。
“我艸!”
男子匆忙躲閃,不料一個腳滑栽了下去。
世界旋轉。
槐樹下,男子眼冒金星的趴在地上,身旁,是兩隻魚型拖板。
“上啊,你不是挺能上嗎,再上個試試?”
臃腫婦女走到男子前,抬手就是兩個腦崩兒。
“餘四海,不是老娘說你,整天好吃懶做無所事事,這才去你小姨家工作幾天,外賣就不送了?”
“告訴你,這個月的房租馬上就到期了,拿不出錢,等著睡橋洞吧!”
說完,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嘶——哎呦,我的頭~”
身後,男子齜牙咧嘴的爬起,撿起地上的兩隻拖板,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他叫餘四海,武陽本地人,今年剛剛大學畢業,雖說是個大專學曆,但小夥子為人精到,半個月前,被小姨請到酸菜魚店當騎手,主要負責外賣配送。
對於他的名字,是出生時爺爺取的,當時老人時日無多,家人們為了順應老爺子的心願,將名字保留了下來。
20多年來,他因為名字的緣故,備受鄰人譏笑,至今還是單身。
“真反胃餘四海這個名字啊,”
餘四海擦了擦嘴角的汙漬,望著天邊飛過的候鳥,黯然心煩。
“要不是家裏人反對,我真想改名。”
說著,猛拍了下地麵。
男人都有江湖夢,在他心裏,其實有個更為霸道的名字——餘滄瀾。
但他不敢說出來,怕別人笑話他。
“算了,還是去小姨店裏看看吧。”
他輕歎了一聲,穿上魚型鞋,朝著老樓外走去。
慶南路。
這裏是武陽市最繁華的路段之一。
餘四海走到街道上,蓬亂的頭發,臘瘦的臉頰,搭配著一件發黴的白襯衣,讓迎麵走來的路人紛紛讓行。
“這人剛從溝裏爬起來了吧,臭死了!”
“也不知道來街上幹嘛的,要飯麼?”
兩位打扮的珠光寶氣的貴婦從餘四海身邊走過,撇頭皺眉。
嫌我臭,嫌我髒?
餘四海瞥了她們一眼。
你們光鮮亮麗的背後,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弄過,所謂的嫌棄,不過是對有錢沒錢男人的區分罷了。
餘四海暗自冷笑,闊步走向前方。
街道拐角處,好再來酸菜魚館。
這裏燈火昏暗,四下無人的走道中,隻有幾盞白熾燈散發出微光。
赫哧——
汽車發動聲響起,路邊,一輛黑色轎車的車燈亮了。
嗯,姨夫?
餘四海看著緩緩開動的轎車,這輛車牌為YR520的本田日係車,是姨夫和小姨結婚十周年紀念日買的,當時搖到這個號,一家人高興了好久。
因為,小姨正叫林亞茹。
“真不知道姨夫這麼晚了要去哪裏,天都黑了。”
望著遠去的小轎車,餘四海嘀咕了一聲。
“哎,是四海來了啊!”
店門外,一身樸素打扮的婦人出門潑水,正巧發現了站在拐角處的餘四海。
“啊哈,小姨~”
餘四海訕訕的笑了笑。
剛剛姨夫離開,餘四海之所以沒有打招呼,一個重要的原因——他已經兩天沒來上班了。
“快進來,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