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紙一張俏臉接著紅了,嬌嗔道,“女郎打趣奴婢,奴婢不依!”
顧槿幾個人笑得直不起腰,笑夠了顧槿才道,“好好好,流紙姑娘點菜吧,隻當我給流紙姑娘賠禮。”
流紙便伸出了兩根手指頭晃了晃,“那奴婢要吃兩塊肉才好。”
季呈鉞不甘示弱,“那兒子也要兩塊!”
“給我們照夜奴三塊,好不好?”
季呈鉞先是一喜,隨後跺腳,氣得一張小臉泛紅,顧槿無辜地眨了眨眼,後知後覺才發現把兒子的小名喊了出來。
季呈鉞小朋友是一位非常注重人格尊嚴的小男生,在他進學之後,得知同齡好友這個年紀都不會被喊小名之後,一度十分抗拒自己的小名。
於是在與父母做了數天艱苦卓絕地鬥爭之後,顧槿才忍痛改了稱呼。
“是阿娘不好。”
顧槿舉手投降,哄孩子的同時還不忘加入薑片和紅棗,她一邊打手勢叫摘硯把火候調大,一邊輕聲細語地說,“阿娘錯了,阿鉞點菜好不好,就當阿娘的賠罪。”
小季呈鉞耳根子通紅,藏在小靴子裏的腳指頭瘋狂抓地,然後顧槿就聽見他囁嚅的小小聲的聲音說。
“阿娘想喊,就喊吧。”
說完似乎是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臉紅脖子粗還梗著脖子倔強地加了一句,“阿娘不許再帶著兒子抓麻雀!”
顧槿大喜,極其克製含蓄地揉了揉季呈鉞倔強的小呆毛,隨後開開心心地問道,“照夜奴吃不吃餃子?叫摘硯姑姑先給你煮出來?”
季呈鉞:“……”
別以為他不知道阿娘沒話找話就是為了叫他的小名!
幾個人笑作一團,連馮福海臉上也帶了些真情實感的笑意,搶著去給小殿下下餃子。
“這是在笑什麼?”
年輕的帝王推門進來,一眼便看到倚薇殿幾個貼身宮女全擠在小廚房裏,顧槿站在砂鍋旁邊,正在認真地吩咐人調整火候。
她的袖子被攀膊固定,露出半截白晃晃的臂子,因為靠近火源,鼻尖已經沁出了一點細汗,未施粉黛,連頭發也隻用一枚碧玉簪子固定。即使身處廚房,整個人卻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她臉上帶了一點細碎的笑意,幾乎是瞬間,看到季則平推門進來,那一點笑意倏爾消失,轉而換上了另一副端莊的笑容。
“見過聖人。”
——“他來幹什麼?”
季則平神色一滯,隨後假裝自己沒聽見顧槿的心音,而是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顧槿臉上帶著貴妃特有的端莊笑容,“臣妾與幾個小姑娘玩鬧呢。”
——“你瞎?”
季則平深吸一口氣,盡量語氣平和地跟他的貴妃對話,“貴妃手藝不錯。”
“多謝聖人誇讚。”顧槿微屈行禮,一副端莊大氣的模樣。
季則平凝目靜聽半晌,滿意點頭。
還成,這回沒懟他。
一代帝王卑微到這種地步,簡直叫人難以忍受,但想起夢裏的場景,季則平硬生生地忍下來這口氣。
若是夢裏的場景是真的,那他當真……當真是虧欠了顧槿許多。
“朕午間恰好沒進項,不如……”帝王他半隱晦半明示,幾乎要把“不如我留下一起吃”寫在臉上。
趙端海已經樂顛顛的準備接過馮福海遞過來的碗筷了。
顧槿臉上始終帶著得體的笑容,她用溫柔卻不容拒絕的語氣說,“今日冬至,依例聖人該去皇後娘娘宮中。”
站在季則平麵前的女人,大梁朝慶安帝的賢貴妃,一舉一動好似後宮女眷道德模範,她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勸她的丈夫去另一個女人的宮裏。
“顧氏。”季則平麵色平和地問道,“朕再問你一句,你是在怨朕?”
顧槿恭恭敬敬地說:“妾不敢。”
——“不然呢?”
——“要是你登基前被人謀反你怎麼想?”
聽到她心音的季則平:“……”
雖然很有些大不敬但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但是當皇帝的人,很明顯都不太明白什麼叫自我反省,以至於他雖然覺得顧槿的話有那麼一絲絲的道理,現實裏表現出來的還是勃然大怒。
於是元旦這個普天同慶的好日子,顧槿又被罰了兩個月的月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