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之至,人也沒得敗壞興致,偌大的宅子空空蕩蕩,無甚人同她說話,冷冷清清,自己都快要被逼瘋了……
是啊,可不就是逼瘋了嗎……現在的她不過是他豢養的一隻金絲雀兒,還談什麼自由,簡直不切實際。
美豔女子躺在美人榻上,垂眼看西方漸漸沉淪的斜照,蒼涼蒼涼越發蒼涼。這些天她總是夢到以前的事,大約是六七歲以前的吧,家門、親人、仇人……一個個重複出現,她愛不得,恨不得,飽受精神上的折磨,已經受夠了。
她呀,這一輩子命不好,總在顛沛流離中,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心動的人,可是……
如果沒有這些事,會不會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會不會幹淨一點兒,畢竟自己也算是背負過幾條人命的人。
她累了……
恍惚中她看到了春香,她對自己說她過得很好,叫她不要擔心……
傻丫頭,哪裏會不擔心呢?!
是我對不起你啊……
這一夢,仿佛又看到了七歲那年,命運從此改變的一年。
……~
時至隆冬,天亮的遲。隻見五更已去還是黑黢黢一片,中書令在府中一隅遲遲徘徊,像是在焦急等什麼。
忽而間屋裏出來一個美婦人,手中拿了一件厚實的衣服,柳眉緊蹙頗為不滿,“就算你與我賭氣也不該這般糟踐自己,天兒這麼冷,何至於穿著單薄在外麵呆站著!”
說罷,還自覺委屈抹了把淚水,中書令不耐煩,整顆心都焦躁的不得了,偏偏還要安慰自己這夫人,“你瞧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麼?!我何時當真與你置氣過?!”他實在是沒心思再安慰她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那你……”美婦人遲疑片刻,瞧見自家夫君臉上愁雲慘淡,不禁聯想這些天發生的事,“你有預感?!”
“嗯……”
為官數十載,對危險的到來總是異常敏感,官家這些年越發不滿他焦氏一族,前些天還連連參他一本本。
“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中書令夫人後怕道,他卻搖搖頭,哪有那麼簡單呢……隻是若真有個什麼事,他的一門子弟又該怎麼辦。
夜色深沉,白雪簌簌,中書令夫婦對著灰白色看了一宿。
這件事過後的第三天,也是和那天一樣的場景,寒冬臘月,北風吹的緊湊,一行禦林軍從宮門發動,直奔他中書令焦家。
“老爺!這是為何啊!!!”猜測恰恰應證,夫人不敢置信,看著那群人將他們一家粗暴拆散,帶走的帶走、離去的離去,焦宅開始與雪色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中書令掙紮不得,飽經歲月風霜後的一張臉多多少少都刻了些痕跡,原本英俊成熟的臉此刻倒有些猙獰,“崔貴!”他拚盡全身力氣喊道,歇斯底裏,全然把文人之氣拋灑幹淨。
他不甘心,自己為朝廷勞碌一生,結果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自己與崔貴政事不和,卻不想僅僅因為這件小事就禍害了滿門,這叫他如何甘心!
“爹!爹!娘!”
小孩子也被這兵戈聲驚醒,顧不得穿上外衣,急匆匆拉著哥哥姐姐往外跑去。
爹已經被抓走了,仆人們也都一樣,整個府邸突然間就冷清了下來,然而還有一隊人馬對著他們幾人凶神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