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的晚宴後,王磊並不急於送她回家,而是信步到附近的公園散步。他一五一十問起近來競聘的清洗,興致勃勃地誇讚莫南大有進步,莫南好容易輕快起來的心情被這個話題重又帶回煩悶,麵對他的誇讚,她隻是悶悶地回答:“是嗎?可我真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慶幸的,我覺得現在遠沒有從前過得開心。”
借著月光,王磊的表情少見的鄭重,他慢慢說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長吧。你總會發現陰暗麵,習慣陰暗麵,進而加入陰暗麵。唯有如此,才能在這個世界上如魚得水。”
莫南心裏一涼:“我真不想再這麼過了!今天送卡的時候被同事看見了,你沒見到她的臉色,唉,我心裏很難受,她現在肯定特別看不起我。”
“可你也並不需要她看得起,隻要你的頂頭上司對你滿意就好。”王磊的話語有幾分洞悉真相的冷酷,“你隻需要關心能決定你前途的人對你的看法,搞投機生意的,認得準誰對你有利才是首要大事。”
莫南突然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反感。他居然敢把自己歸入和他一樣的投機商人,簡直是莫大侮辱!一刹那間,她開始討厭王磊,討厭他灌輸的這一切,甚至討厭和他在一起的自己。她猛地停住腳步,生硬的說:“我想回去了,李天輝還在家等我呢。”
王磊順從地折返回來,昏暗的光線裏,莫南看見他臉上又浮現出隨隨便便的笑意,這讓她更生出幾分厭惡。
怎麼會為了跟他出來吃飯而向李天輝撒謊說一直在加班呢?莫南充滿厭惡地反思今日的行為,恨不得身生雙翅,眨眼間便回到和李天輝的那間溫暖小屋。
返程的前半段莫南一直沉默不語。王磊並不像李天輝一樣放低態度遷就她的脾氣,反而若無其事地打開音響,一邊聽歌一邊自顧自開著車。莫南從沒與這樣的男人打過交道,隻覺得壓不住的火氣噌噌向上攀升,終於忍不住開口抱怨:“自從按照你說的這套去做,每天口是心非地賠笑臉,小恩小惠拉攏人心,我覺得生活糟糕透了。”
“是嗎?”王磊背對著她,輕描淡寫答道,“如果你覺得你做不到,大可以停手,像從前一樣活著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你這麼多年也是這麼活的。”
莫南更火大了:“誰說我做不到?有那麼難嗎?別太瞧不起人了!我隻是不想天天去溜須拍馬,活的像條狗!”
“做不到和不想做,有什麼區別嗎?總之你設定的目標都沒達到。”王磊仍然是不動聲色的調子。
莫南氣的咬牙,勉強保持鎮定分辯道:“當然有區別!我要是不考慮內心的真實想法,隻管厚著臉皮混,也不是做不到!可是我不想這麼幹!即使拿到這個職位又能怎麼樣呢?無非是繼續恭維上司,有事沒事留著加班,這種生活有什麼意思?”
“等你脫離了小職員這個階層,你會發現生活中有許多新的有意思的東西。”
“不可能!”莫南一口否決,“我想的清清楚楚,無非多拿幾百塊錢,掛一個虛名罷了!如果我競聘不上,或者還能像從前那樣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可萬一我爬到這個位置,恐怕隻能一輩子像現在這樣虛偽的活著了!我絕對不可能這麼過一輩子,那還不如殺了我算了!”
王磊冷冷答道:“那你就一輩子做個最底層的小職員吧。”
若是李天輝開車,恐怕她早就拉開門跳下去了,可是王磊,介於熟與不熟,曖昧之間的男人,她本能地覺得還沒到可以對他發脾氣的境地。於是她咬牙坐著,氣鼓鼓地像個充足了氣的皮球。
一首停長的鋼琴曲聽完之後,莫南聽見王磊說:“其實你受不了這樣挺正常的,嗬嗬,我能理解,本來你就是個挺軸的丫頭,能做到目前這個地步挺出乎我的意料了已經。”
莫南的耳朵捕捉到“丫頭”這個詞,心內泛起一種含混的親切感。她不再出言反駁,隻是安靜地聽著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