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草鬼婆之子(1 / 3)

2003年6月18日,下午三點,塘壩小學上空,肉眼可見的暴風雨時刻準備著傾然將至。

小升初的畢業考試,緊張有序的即將結束。

講台上,汗水已經打濕了監考老師的白襯衫,絕好的曲線若隱若現。

監考老師,用手帕抹了抹脖頸處的汗水,眼睛卻始終的盯著眼前,消瘦高個子學生,這是塘壩小學,也是六裏苗地全縣小學統一考試,次次全縣第一的學生石可夫。

石可夫停了筆,抬眼正好和女監考老師四目相對。監考老師落落大方的嫣然一笑,讓石可夫不知所措的紅了耳。

他起身,整理好考試工具,其實也就一隻鋼筆,還是筆頭磨損很厲害的鋼筆,不過從試卷上的字跡看,他寫的字,完全超出小學年齡的行楷,而且字字清晰有勁,像是有著十幾年硬筆書法底子的大師,若不是親眼看著他寫完,監考老師也不相信,畢竟,小小年紀放在哪裏。

交了試卷,石可夫快步走出教室。

“石可夫,等一下。”女監考老師快步走了出了,對著茫然的石可夫微微一笑,“你字寫的不錯,老師送你一隻鋼筆。”

石可夫回過頭,臉色突然發燙,“謝謝,我有鋼筆。”他拽了拽褲兜,以此表示兜裏有鋼筆,然後轉身就往學校門口跑去。

監考老師笑了笑,也走進了教室,她掃視了一圈滿滿當當的教室,索然無味的玩著手裏的“英雄牌”鋼筆。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給學生送禮,還被拒絕了。

越想越是覺得尷尬,回過神,她抬起頭,發現教室後門的男監考同事盯著自己看,順著對方的目光,她發現自己的襯衫扣子鬆了,春光乍現,她臉色一紅,重新係上口子,還板著臉,瞪了偷窺自己的同事一眼,對麵的男同事尷尬的咳了咳嗓子,低頭閃躲。

終於,最後一個學生交卷,她看了眼時間,下午4點5分,整理好試卷,封袋交給總監考老師。

她心裏還想著那個叫石可夫的學生,地址好像是姚家寨,從塘壩小學走過去大概要半個小時。

“王老師,我騎車回街上,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還有事。”她看也沒看剛剛偷窺她的老師,抬頭打量了著烏壓壓黑雲,抿了抿嘴,眉頭一鬆,快步朝校外走去。

天已經黑了,徹底的黑,借著村民家微弱的燈光,她一看手表,已經五點半了,本地老師說的半個小時路程,她走了一個小時二十五分鍾,此刻,汗水已經讓他全身不舒服。

“您好,我是石可夫的老師,問一下,石可夫家在哪。”

“砰!”

村民不僅沒告訴她石可夫家位置,還是像避瘟神一般,瞬間關閉了堂屋門。一路上,連問了五六年戶人家,全都是這個樣子。連溫文爾雅的她,都不禁心裏想要爆出口,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個姚家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共也就二十五戶人家,稀稀拉拉圍著一個山苞苞錯落分布,泥濘的土路上,糞便遍布,也不知道那些是人的,那些是動物的。

她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被臭氣熏到了,蹲在路邊猛吐不止,感覺整個胃都要吐出來了。

“老師,你還好嘛?”

她捂著嘴,聽到一個陌生又像是聽過的聲音,她抬頭望去,一個彎著身子,背簍裏滿滿一捆豬草,一隻手牽著羊,一隻手捂著書本的少年。

“……”她不知道說什麼,都千禧年了,六裏苗地這個全國百強縣還有這麼貧困的家庭?

忽然,一陣電閃雷鳴,嘩嘩嘩地暴雨猛然而下。

“老師,要不要先去我家躲雨?”石可夫怯生生的問道。

“嗯,那快點走。”

雨刷啪啪啪地打在她身上,她艱難的跟著石可夫,在雨水裏摸著黑朝寨子高處走去。

花了十來分鍾,終於到了村寨最高處,這裏有一棟木質老房,借著微黃白熾燈光,可以看得出,房子有些年頭了,木板牆壁都一塊塊剝落,房子四周連著黑壓壓的高刺籬笆,顯得有些詭異,讓人後邊發麻。

她打了個冷顫,不知道是雨水冷的,還是房子陰森的氛圍嚇出來的。

“石可夫,你爸媽不在家嗎?”

石可夫,愣了愣,低聲回道:“不在。”

“還在地裏幹活?”

“沒有。”

她把原本白色的休閑鞋,脫了放在門口,又擰了擰衣服裙子,擠出好多水。接著有一句沒一句的道:“你爸媽都出去打工了嘛。”

石可夫,低著頭,把豬草丟在屋簷下,打開門,沒有回答監考老師的話,開了內屋的燈,“老師,請來吧,這有椅子。”

“好,幹淨,你爸媽肯定很勤快。”內屋有十來個平方,泛黃的燈光下,整整齊齊的碼著一摞摞書籍,和簡單幾樣家具,說是家具也就是一把椅子,一把凳子,和滿牆自製書架,不過都很幹淨,水泥地麵像是擦的隱隱可以反光。

她隨手翻略了幾本,從《三國演義》到《簡愛》,國內外的名著不少,這點,讓她特別吃驚,她放下《複活》,卻看到一本線裝古書,書名的文字也是方塊字,卻沒看出來是什麼字,書裏麵出了不認識的方塊字,就是一些昆蟲毒物插畫。

她看著看著看著,頭暈腦脹,很是難受。

咳咳咳!

她咳嗽幾聲,差點吐了出來,還好合上書籍後,恢複了清明。

石可夫從牲口偏房走了回來,看到她的狀態,糾結了一下,抓了抓頭,還是開口道:“老師,您要不要換個衣裳?,不然會感冒的。”

她滿身濕透了,白襯衫已經貼著肉,路程熬人的曲線,職業包臀裙也濕噠噠地在滴水,白嫩的玉腿上也都是雨水。

“好,不過,你家浴室在哪。”

“浴室?”石可夫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不過他還是猜了出來,“老師,您要洗澡嗎?”

“嗯,在哪洗澡?”

“那個,我平時都是在河裏洗,那個,我給您燒個水,您等會再房裏洗吧。”

“那好吧,你爸媽幾點回來?”

“……”石可夫,突然感覺眼睛進了沙子,揉了揉,沒有回答,連忙往堂屋後麵廚房去,一會,就在灶台上升起了火。

堂屋裏又傳來一陣咳嗽聲。

“老師,您過來先烤一下。”

她又打了個冷顫,赤著腳進了廚房,坐在灶孔前烤火,一會暖和了不少。

“老師,地上冷,您穿這個鞋。”石可夫把鞋放在老師腳前,自己赤著腳又出了堂屋。

“石可夫,這個鞋你穿著,給我找個你娘的鞋穿,你還在弄什麼,你也過來烤烤火……”

石可夫一邊忍著咳嗽,一邊剁著豬草,一會兒,又在漏雨的偏房生氣了火,看樣子是在煮豬食。他動作麻利,一邊煮豬食,一邊修理了漏雨的羊圈,喂完煮食,他也控製不住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