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灰掉落,煙霧散在風中,流轉在我和他之間的曖昧空氣玷汙了淅淅瀝瀝的雨滴,使我控製不住地想要在他身上索取更多,不管是對世界的期待,還是對生活的熱愛,又或者是好聞的青檸味。
秋季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急雨驟停,繚繞的煙霧也散盡。
俞樓灰拿下我手中快要燃到指尖的煙,輕輕在我的發頂上落下一個吻,說:“我們去屋裏吃碗麵然後就回家好不好?”
我彎眸勾唇,“好。”
耐心且沉住氣目睹全過程的鄧淦昌好像對俞樓灰完全改觀了,遞毛巾的時候也給他拿了一條,還說,“看在你這麼坦率的份上,我姑且先把幺幺交給你,要是讓我發現她受了一丁點兒委屈,我扒了你的皮,懂了嗎?”
俞樓灰被唬地秒變正經,雙腿並攏筆直站好,雙指合並貼在額角上,很正式且鄭重地回應:“Yessir!”
我笑得前仰後合。
鄧淦昌很放心地把我交給了俞樓灰,就算我住他家也沒關係,還給我轉了錢,讓我抽空去買一件禮服最好還能配雙高跟鞋,期待我在成人禮上的大放異彩引人矚目——去年的成人禮被向瑞荷攪得亂七八糟,今年,鄧淦昌希望我能挽著他的手一起走過成人拱門。
上樓的時候俞樓灰擁著我,像是在呢喃,“真好,你終於是我的了。”
我抬頭問:“嗯?你剛才說什麼?”
俞樓灰說:“我說,能讓你喜歡,是我三生有幸,能和你有個以後,是我八代有福。”
我翻白眼,“神經病。”
在俞樓灰家裏又荒唐滾燙了一晚,我才回了奶茶店,他要努力出頭,我也要拿回本就屬於我自己的榮譽——不管是高考狀元還是最高學府。
我基礎好,知識撿一撿,水平很快就能上去,但是俞樓灰的基礎真的差到我腦袋都發暈,選擇題十題錯六題,大題留白比他的褲兜還要幹淨,我把改完的卷子還給他時,上一秒還跟我特別硬氣的小狼犬馬上就變成了小哭包,伏在我的肩頭上哭得稀裏嘩啦的,我哄了十分鍾才把他的眼淚哄止住。
“姐姐,我是不是沒救了?我這個成績還能過本嗎?”俞樓灰靠著我的肩一臉生無可戀地望著外麵陰沉沉的天空問我。
我安慰他:“沒關係的,我們還有時間,現在才是一輪複習,你把昌哥發你的基礎講義好好背牢,我再給你整理一套針對性的解題模板你好好消化,我不能保證能考得多好,但我可以保證一定會過本科線的。”
俞樓灰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我的名字是我奶奶給我起的,特別隨便,我出生前兩天,我家在刮大白因為我二叔準備娶老婆,然後我出生那天我奶奶收拾準備來醫院看我媽,結果剛出門就被樓上不知道怎麼就掉下來的膩子粉潑了一身,完了醫生讓寫小孩名字的時候我奶說就叫樓灰好了,一個爹娘都不健全的破小孩要個賤名好養活,然後我二叔就填了這個名字。”
他在我的頸窩裏蹭了蹭,又繼續說:“我媽懷我前我爸就因為腫瘤住院了,花的我奶和二叔的錢,我媽生我之後身體也特別虛弱,做不得重活,都靠我二叔一家養,我媽整天忍受他們的白眼和嘲諷,還要往返家裏和醫院照顧我爸,十歲那年我因為淋了雨高燒不退,而我媽那時候在醫院守著我爸,我奶和二叔都嫌我晦氣不願意送我去診所,我就硬生生挺到第三天,燒自己退了,但是我也因此大腦受損,所以要比同齡人笨好多,我跟我媽說了這件事,我以為她會誇我命硬什麼的,沒想到她隻是抱著我一個勁兒地哭,哭到暈厥,醒了才告訴我她真的特別後悔把我生下來,以為男孩可以得到奶奶的一些歡心,其實並沒有,我在這個家裏得到的關愛少得可憐甚至可以說沒有,她說真的特別想去死,帶上我跟我爸一起,我奶也經常指著我罵我晦氣東西怎麼還活著,所以我特別害怕聽到死這個字,我被我媽嚇哭了,我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跟她重複保證我一定會努力學習考上好大學賺錢養家的。”
他抱著我的手臂收緊了些,聲音變得哽咽,“可是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的一切都不願意善待我,我在學習上付出百倍心血卻比不上別人的隨便寫寫,我去做兼職我二叔也不會因為我是他的親侄子就對我特殊照顧,哪怕一點都沒有,反而罵我罵得比其他人凶,跌跌撞撞繼續活了好幾年,我一沒拿到獎學金二沒能攢到我的學費生活費,我也想過說真的就別活了吧,太累了,累到迷失自我累到懷疑人生累到毫無指望,真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