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河一進來,就瞧見母慈子孝,微微愣神。

回過神規規矩矩行禮:“臣墨星河恭請聖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墨卿平身。”

太子親下階扶墨星河,道:“學士是來見母皇的?”

墨星河點頭:“是,有關北胡使節一事。”

秦鈺揮退侍者:“墨卿坐吧。”

“謝陛下。北胡命四王子率王帳下八金剛來訪,其用意不可不防。”

秦鈺點頭:“卿以為?”

“議和是假,摸底是真,大張旗鼓攜大將來,無非為炫耀武力,妄圖不戰而屈人。”

“朕亦為此擔憂,我朝翹楚鮮少在朝,真到那時,隻能以大欺小了。”

墨星河一笑,聲音裏卻帶著冷怒:“陛下無需擔心,那北胡在我大平境內欺男霸女,囂張無忌,如今既送上門來,自然恭敬不如從命。王帳下八金剛為單於心腹,一直是王子們拉攏的對象,若金剛埋骨,四王子必受猜忌,各王子也會想方設法安插自己人,我們也才能乘機行動。”

秦陽嚇了一跳,忙瞧秦鈺。

秦鈺瞧著墨星河盡在掌握的模樣,思索良久道:“北胡之事,朕委卿全權。”

墨星河沒想到皇上竟問也不問,如此信自己,道:“陛下用人不疑令臣感涕,可陛下何以委臣如此重權?”竟也不怕她包藏禍心。

女帝不答,反招手讓她上前些:

“卿可有表字?”

不知為何,秦鈺覺得這朗朗少年叫她莫名的安心。

星河道:“臣幼時父母俱亡,況年齡尚小,並無表字。”

話雖平淡,卻難免露出淡淡失意。

秦鈺心裏歎息,吃百家飯長大的兒郎,自小孤身經營謀生,看遍世態炎涼,縱有驚世之才,衝天之誌,這一路該何等風雨飄搖,淒苦伶仃?

可他偏偏依舊赤子之心不改,如此愛天下,愛百姓,不禁憐惜起這十二歲的孩子來。

“卿如今隻十二歲,還有八年才至弱冠,朕倒是欲為卿加冠,可惜怕是沒這樣的福氣,不如朕提前為卿取一表德之字,如何?”

墨星河一愣。上輩子寄人籬下,這一世又是父母早亡,兩世都不曾膝下承歡,每每被人關懷,總格外珍重些。

秦鈺瞧見她為這隻言片語愣怔,瞧見她眼中的留戀感念,心中更覺憐惜,伸手輕輕按在少年的肩膀上,打趣道:

“陽兒打小兒不苟言笑,一副欠他百八十兩的模樣,從不許我享享膝下之歡,不知咱們小狀元郎可肯安慰安慰我這老婦人,喚我一聲娘?”

墨星河隻覺心中有暖流翻湧,縱知女帝多半不單是憐惜她,更多是看重她的才能,要她心甘情願為她母子所用,可依舊是覺得感動,眼眶都紅了起來。

秦陽也愣了愣,他怕不是要失寵了吧,這當麵揭短,坑的一手好兒子,不過有個哥哥姐姐什麼的好像也不錯?便行至還在發愣的墨星河麵前,麵上還冷冷的,聲音裏卻帶了點調皮興奮:

“皇兄!”

墨星河兩輩子加起來都從未被人如此親昵叫過,墨星河手足無措,應不是,不應也不是,半晌,才反應過來,忙跪地道:

“臣不敢。”

秦鈺看這方才胸有成竹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茫然不知所措的窘迫模樣,一張小臉紅到了脖子根,倒難得有了點十二歲的孩子樣,忍不住在逗逗:

“怎麼,星河可是嫌棄朕長得太醜,還是嫌這個麵癱弟弟太笨?”

墨星河忙道:

“不是,皇上是世上再漂亮沒有的,太子殿下也是天縱聰明。”

說完,瞧見女帝笑眯眯瞧自己,墨星河直想尋個地縫鑽進去,呐呐小聲叫:

“阿娘。”

叫罷,眼中不住掉下淚來,行大禮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不自禁帶了點哭腔,再叫:

“阿娘!”

女帝也紅了眼眶,一把將少年攬在懷裏,哄道:

“莫哭,從今之後,星河也有親人。”

親兒子秦陽看的發愣,自個兒的娘親何時這般哄過自己?究竟誰是親生的?好吧,母皇也沒少抱怨過自己是個麵癱,從小便讓她享受不著兒女繞膝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