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要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這是常識。但是因為一句話而丟了性命,這可能就超出了常識。
白澤就是在常識的範圍內付出了超常識的代價。
一個小時前,他跟朋友擼串的時候聽說初戀要結婚了。
白澤掛念她,並不因為她怎樣漂亮、怎樣完美,隻是她對白澤來說是過去青澀歲月的一束光,如今斯人隨歲月而去,唯有那一束光在生命的長河中顯得彌足珍貴、無可替代。
朋友跟白澤已經是十幾年的交情,一眼就從他漠然的眼神中覺察出一種難言的悲愴,關切問道:“還想著她呢?”
懷著對過去親密時光的不舍、想著當下獨身一人的孤寂、揣著將來一定能越過越好的倔強,白澤跟好友大力碰杯,把啤酒沫都甩到了桌上:“對天發誓,我要是還對她念念不忘,出門就被泥頭車創死!”
於是朋友放了心,說了些初戀和她未婚夫的情況——兩人都有著非常體麵的工作,在省會城市買了房,溫馨美滿。白澤相形見絀,飯吃的索然無味。
喝了半斤白三瓶啤,酒不醉人人自醉,白澤草草結束飯局,散步回家。
結果一語成讖、為話負責——回家路上,一輛裝滿河沙的超載貨車趁夜趕路,駛過外環時忽然爆胎衝向路邊,懟在了回家的白澤身上。
剛被車燈照得眼疼,白澤眼前一黑就沒有了知覺。
等他再睜眼,暗雲遮月,仰麵朝天。
“發生甚麼事了……”迷迷糊糊地,白澤坐了起來。
隨後,他忽然想起自己昏去前最後一刻看見的泥頭車閃亮大燈,幾乎是鯉魚打挺地站了起來。
“壞了壞了,完球了。”嘴上嘟噥著,白澤摸了摸腦袋,又摸了摸胳膊腿。
都沒事?!那麼大一輛泥頭車正麵襲來,自己即便不死也該躺在醫院裏,毫發無傷那是天選之人,白澤覺得自己不配。
茫然失措下,他看向四周。
逼仄的小巷、寒冷的天氣、月黑風高的夜色……這裏已經不是回家的路,甚至都不是家鄉的溫度。
“怎麼回事……啊嚏!”陰風吹過,濃雲暫退,冷月清寒,白澤打了個噴嚏。
噴嚏聲過後,眼前黑暗的巷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嗚咽,似乎是嘔吐的聲音,又帶點撕扯的響動。
俗話說“路在鼻子下麵”,白澤清清嗓子打算上前詢問,想掏出手機打開照明,沒摸到褲兜。
他低頭看了眼,衣衫襤褸,形同乞丐。
“怎麼換了衣服?”就在他奇怪的時候,黑暗中的人覺察到他,拖著腳步向這邊走來。
於是白澤鍥而不舍地找著口袋,笑而發問:“打擾一下,請問這裏……臥槽!”
白澤大驚失色險些癱倒——走入光下的男人,臉色深青發紫,兩頰凹陷,左眼翻白,右眼更是不知所蹤,隻剩下空空洞洞、血肉模糊的眼窩。鼻子爛掉了,下巴也爛掉了,由左臉頜關節勉強吊住,滴滴答答地流著涎液與腥血。
張皇之下,白澤看向對方身後。
一具屍體正麵朝自己,開膛破肚、頭破血流、肝腦塗地。
“嘔!”幹嘔了一聲,白澤隻覺得後背一陣熱辣刺癢,從頭抖到腳踝,臉上一陣發麻,冒了冷汗。
是僵屍?自己大難不死,緊跟著就碰上了僵屍?!
白澤還沒接受眼前事實,發爛發臭的僵屍已經從喉中擠出一聲血水翻滾的低吼,迫不及待撲了過來。
“淦!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怎麼偏我禍不單行!”大罵一聲,白澤轉身就跑。
身後傳來咆哮,白澤回望,見那僵屍竟窮追不舍、步履如飛。
“神行太保是吧,跑這麼快!”後頸發涼,白澤幾乎絕望,本就已經瀕臨崩潰的他越跑越累、越跑越喘。身後,僵屍的追擊卻一刻不停、越來越近。
狹窄的巷子仿佛沒有盡頭,隻會在他被撲咬吞噬的那一刻停止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