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琴聲(1 / 2)

第十章

芙閣的燈亮了兩日。

阿嬌從未見白芙夭有如此勤勞的時刻,連寬衣、塗香膏都要人伺候的嬌人兒居然伏案兩天親手裁剪縫製了一條裙子,她想要搭手幫一幫白芙夭都不讓。阿嬌隻能硬陪著白芙夭熬了兩日,心中越發難以理解——

她家小姐是什麼時候學會做衣裳的?

裙子是鵝黃色的布料,穿在身上整個人像一顆鮮鮮嫩嫩的春草,隻是款式既不是白芙夭最喜歡的花籠裙,也不是京城時下最流行的留仙裙,裙擺很瘦很細,中間係上腰帶垂直小腿,人顯得纖瘦高挑。

裙子做好穿在白芙夭身上,阿嬌明顯看見她舒了口氣,像是憋了兩天的勁兒全都在這一刻鬆下去。

“現在是什麼時辰?”白芙夭問。

“才剛剛卯時。”

“把我的琴拿來。”

這個時辰彈琴……阿嬌隻敢心裏嘀咕動作卻分毫不慢,趕緊去琴房抱了琴過來放在窗下,白芙夭手指在琴麵劃過,撥弄了兩聲才端坐於前。

一段陌生的曲調從她指尖輕輕流淌出來。她撥得很小聲,也很跳躍,剛開始指法還有些磕磕絆絆,越到後來便越是流暢,反複幾遍,已經聽不出瑕疵。

白芙夭很感謝自己雖然不愛念書但真正苦練過為討好男人而學的琴技,如此時候竟能派上大用場。

“小姐,這是什麼曲兒?”阿嬌打了個哈欠,她知道白芙夭的琴彈得好,可她不懂,也隻是隨便問問。

“無名。”

閉著眼睛等到最後一個音消弭在夜中,白芙夭蜷起手指扶著額倒到琴桌上:“我睡會兒,你也休息休息,等天亮後我們出門。”

“明天是你的大日子,不應該在樓裏收拾打點準備嗎?”

“有紅姑他們打點就行,哪裏會需要我。”

“可紅姑那邊……”

“阿嬌,我好困。一會兒還得做大事。”

大事?阿嬌本來困頓的心也提起來,連小姐都說的大事,她不會是真要做什麼吧?這兩日很反常的一直在做衣服,莫非跟這個有關?可一件衣服又能做什麼呢?

阿嬌越想都想不通,隻記著絕對不能讓紅姑知道小姐的想法,不論小姐做什麼她永遠都跟小姐是一邊!

京郊靈山山巒蒼翠,一入夏越發墨色正濃,靈山寺就落在天靈峰的中間,靈山寶寺相得益彰,幾代嘉麟帝王都在此修行過,最後也在此隕落,作為聖眷不衰的寶寺往常總是遊人如織,今日山道上卻空蕩無人。

通往靈山寺一路都站了金吾衛,穿甲執槍,個頂個的威武。

一列馬車平緩往上,居中的一輛尤其華貴,華蓋撐頂,車壁繪九爪金龍,駕車的駿馬都穿了金膝。

道寂在寺門前掃了三遍石階,院子也掃了三遍,寺裏大主管說今日要一片葉子都不能有,可夏風紛繁,稍稍吹動就總會有落英紛紛,這點大主管不是不知道,也沒如此使喚其他負責灑掃的僧侶,偏偏隻這麼對道寂。

畢竟——這個外來的和尚脾氣實在太好了。

讓他掃,他便掃。這最難打理的一處也隻有他願接。

“這裏、那裏,還有最底下的石階還是不幹淨啊。”大主管負手站在寺門指指點點。

年輕的佛子順著看去,隻見寺道邊種的茉莉隨風飛飛揚揚,若點點雪色。

他點點頭,沒有辯解和不耐,拾起靠在門邊的竹帚準備拾級而下再做第四遍打掃,此時山下的鍾聲“當——當——”鳴響。

這是貴客進山的鍾鳴聲,可見聖上已經下了馬。

大主管剛剛還頗為倨傲的表情變換成喜意,揣著手幾步出寺門站在台階上,見道寂還要下去,心裏覺得這人實在不識相得緊,趕緊一把拉住他:“皇上都要上來了,你現在下去幹什麼!”

接著大主管又取過道寂的竹帚:“你回去歇息念經吧,這裏交給我就行。”

道寂手裏已經空空,看了眼掩蓋在鬱鬱蔥蔥裏的石階,這才略略躬身比了個單掌禮。

這般近看……

道寂好看的麵龐在夏日盛光中熠熠生輝,剔透的琉璃目半寫慈悲,佛祖見之也會心生憐愛。

靈山寺僧侶成眾,可誰也比不那旮旯小寺來借住的和尚亮眼,這麼個人就是什麼都平庸憑一張皮囊也能得聖上青眼,而他還不光隻是一張皮囊罷了……

主管於是又加了句:“等會兒貴客們都在,道寂師父不是我靈山寺人就靜心念經吧,千萬不要在外麵來衝撞了貴人,不然我們靈山寺也保不住你。”

“道寂知曉。”年輕佛子似是完全看不出大主管的心思,再一禮後就進了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