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王宅,鬆濤院。
今天的鬆濤院沒有了往日輕鬆愉悅的氛圍,正房的大門緊閉,門口守著王老夫人的心腹杜媽媽。杜媽媽的臉上也沒有了平時和藹的笑容,她的嘴唇緊緊的抿著,一雙眼睛銳利的盯著院子裏的邊邊角角,防止有人靠近偷聽,大丫鬟紅梅領著一幫丫鬟遠遠的站在院子裏,大家屏息凝神,整個院子鴉雀無聲,隻有廊下掛的鳥籠裏時不時的傳出幾聲鳴叫,顯得院子更寂靜了。
內室裏隻有王老太爺夫婦。王老太太林氏五十多歲,圓圓的臉盤,丹鳳眼,眼角有了些許的魚尾紋,是歲月刻下的痕跡,看得出來年輕時,王老太太是個美人,王銳長得特別像他,也難怪老太太在幾個兒子中更偏疼他一些,此時她的臉上看不到平時雍容華貴的淡然笑容,一雙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的,將將才平息下來不久,此刻她手裏還緊緊的捏著一封信。王老太爺已過天命之年,保養得當的臉上顯出一份無可奈何的樣子:“你看你,急什麼,銳兒這不是沒事嗎?”
這句話像一個導火索一下子點爆了王老夫人好不容易壓下來的怒火:“你還好意思說!銳兒當時多危險啊,差一點我都看不到他了,我的兒呀,為娘還是三年前你回來述職是看過你!娘差點永遠都見不到你了……”
她越說越後怕,越說越生氣:“當初,銳兒剛剛高中,我就說讓你給他謀個近點的好差事,可你偏說什麼銳兒天資最好,要好好的磨練磨練,將來才堪大用,你把他送給到個鳥不拉屎的窮縣,好了,銳兒爭氣,三年考績全優,你該把他弄回來了吧!可你偏說什麼還不夠,說什麼試玉要燒三日滿,辯才需待七年期,又把他弄到鬆江府去接著曆練,這下好了,曆練的連命都快搭進去了!銳兒怎麼會有你這麼個狠心的爹爹!!”說著,她狠狠的瞪王老爺一眼。
王老夫人和王老太爺是少年夫妻,王老夫人名叫林君,是文遠侯府嫡長女。林老侯爺當時兼任“鬆林書院”的院長,王老太爺年輕時是著名的“鬆林書院三玉郎”之一,林老侯爺對他的人品才華很是欣賞,所以經常叫王明陽到家裏去做客,指導學問。在一次詩會上,正當妙齡的林君偶然遇到了英姿勃勃的王明陽,芳心大動,王老太爺當年既然是三玉郎之一,自是玉樹臨風,文采風流,所以林大小姐很快就一見傾心,再見傾情了。王老太爺雖然也對恩師的掌上明珠鍾情。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林大小姐,就漸漸的對文遠侯府疏遠起來,多次不露痕跡的婉拒了林老侯爺的過府做客的邀請,隻在書院裏對恩師親近依然。而且對林大小姐托人送來的“鴻雁”雖視若珍寶卻避而不回,想著林小姐少年心性且生性高傲,如果自己不回應,時間一長,她大概很快就會忘了自己。這樣想著做著,雖然心痛不已,但王老太爺依然咬牙忍著,他是個君子且真心崇敬恩師,也對林大小姐心存愛慕,自是怕倘若傳出什麼私相授受之類不好聽的流言,既對不起恩師的一片栽培,更是傷了意中佳人的閨譽。
可林大小姐是誰?她的父親是太子太傅,母親是宗室之女,妥妥的天之驕女一枚,當年侯夫人蕭氏生她的時候,早早生了嫡長子,又剛剛過了夫妻之間的磨合期,正是和文遠侯爺濃情蜜意的時候,每天看著花都能幸福的傻笑半天。一看到軟軟的閨女,心就軟的一塌糊塗,再加上她是嫡長女,所以倍加疼愛她。林大小姐一路順風順水的長大,說是要星星不給月亮也不為過,沒想到在王明陽這裏栽了人生的第一個跟頭。
愛情有時就是這樣的神奇,求而不得的情緒反而更讓人刻骨銘心。在糾結了許久之後,林大小姐一惱,就逼著兄長帶著自己去書院問個明白了。王明陽看著女扮男裝的林大小姐時頓時目瞪口呆,俊臉一紅,一向口若懸河的他居然結巴起來::“林小……弟,你,你,你怎麼來了?”
林大小姐的怒火在看到王玉郎的狼狽時就散了一半:看來這呆子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感覺嘛!不行,得問個清楚,她俏眉一蹙:“王兄可有收到小弟的書信,怎麼沒見回信,可是小弟的學問不濟,入不了王大才子的法眼?”
這下,王明陽的臉更紅了,像煮熟的蝦子:“不,不,不是,林小……弟的學問自是極好,是陽明才疏學淺,配不上林小,林小弟的學問才是!”說到這裏,王玉郎一陣心酸:他隻是站的不夠高,夠不上心中的白月光而已!假以時日假以時日……男兒的自尊和自傲加上愛情的無望使得堂堂的七尺男兒幾欲落淚。林小姐看到意中人這模樣,嬌嗔一句:“呆子!”就跺腳走了。幾天後,林老侯爺找到了王明陽。
林大小姐原本可以嫁入京城頂級的勳貴之家,可她偏偏看上了文遠侯的得意門生。侯夫人蕭氏原本對王明陽就極有好感,她本是個開明睿智之人,注重兒郎的本事要多於家世,尤其是知道了王明陽的父母皆在老家,且故土難離不會來京城之後,疼女兒的她便爽快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