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裏像是裝了岩漿，翻滾著湧向四肢五骸，黃豆大的汗珠不要命似的從毛孔裏溢出來。鳳梨卻覺得每一寸皮膚都冰涼到刺疼，幹得快要皮開肉綻，暈乎乎被人提進將軍府，一過堂屋的門檻，就被扔到地上。“將軍，人帶來了！”粗獷的中年男低音，氣勢如虹，義憤填膺，仿佛抓到了十惡不赦的死刑逃犯。鳳瀟坐在輪椅上，看著撲倒在地，不過半人高的孩子，瞬間怒火衝天：“我讓你帶鳳梨回來，你帶這七八歲的小孩兒回來作甚？！”“啊我……”聞言，趴倒在地的鳳梨，弱弱地舉起了一隻手，艱難地撐起身子，抬起臉，茫然地掃視眾人，“我是。”約莫十個人，披麻戴孝，因為鳳瀟的盛怒，大氣都不敢出，猶疑地盯著她。他們身後架著一口梓木棺，看著比尋常的要小上一些。鳳瀟看到她那張與她母親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臉，難以置信地發出驚歎，“若我沒記錯，你今年已十八，怎麼……”他身旁一個長相極為白淨的女人，原本已經哭得搖搖欲墜，聞言微微睜大了煞紅的雙眸，離弦的箭般衝向她。“你這個妖女！”一聲淒厲的哭喊聲，她抓著鳳梨的胳膊，直接把小身板從地上提溜起來，悲痛欲絕地哭喊著，將人狠狠來回推拉，恨不得當場弄死她的樣子。“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她著了魔般不停咒罵，撕心裂肺地發著狂，“死的為什麼不是你！為什麼！你到底對我兒子做了什麼！你還我兒子！”鳳梨感覺眼珠子要給篩出來了，這他娘的是在篩糠嗎？“放開我！”她蓄起身體裏最後一點力氣，厭煩地亂推了一把。柳香柔沒有防備地被推倒在地，立刻有人高聲嗬斥：“你幹什麼！”連忙上前去扶。鳳梨這一下推猛了，自己也仰麵摔了過去，躺在地上，眼睛裏腦子裏都是天旋地轉，方向還不一樣。“我要殺了她！給我兒子陪葬！是她害死了我的兒子！”柳香柔瞪圓了眼睛，失了心智，推開旁邊剛扶起她的人就又朝鳳梨撲過去。一下子跪倒她身邊，抓準她的衣領，啪地一個巴掌，滿屋回聲。“夠了！”鳳瀟中氣十足地低吼，“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她拉開？！”另外兩個姨娘連忙把各自的兒子推出去做事，他們很快就一左一右架起柳香柔退回鳳瀟身旁，鳳瀟擰眉看著她，有幾分責怪她失了儀態，但喪子之痛真真切切，又不忍多加責備。“將軍！我就旗兒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昨日還活蹦亂跳的孩子，今日一早說沒就沒了，定是她這個妖女使了什麼手段，你要為我們的兒子做主啊！！！”柳香柔一屁股坐到鳳瀟輪椅邊，抓著他的腿像抓著救命稻草般，言之鑿鑿，涕泗橫流地哀求。“手段？”鳳梨疼得七葷八素，木著臉一點兒也看不出異樣，緩慢僵硬地從地上坐起來，曲起一條腿，胳膊搭了上去。一陣過堂風，吹起她耳邊的碎發，她的眼睛黑得快要看不見眼白，嬌小的孩童身軀，卻溢出難以名狀的氣質。“鳳旗大病將死，飲我血，與我性命相連，從我這延去十年壽命，本就是苟且偷生，不謝我這恩賜也罷，但我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