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雲霓的死對她來說是解脫,對林加樂同樣也是。
胡雲霓對他的要求嚴苛,從林加樂有記憶開始,就已經在學習鋼琴了。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學琴,錯了就挨打,打還不許哭。
上了學作業必須在規定時間裏完成,完不成就挨打,因為其他時間是要練琴的,沒有什麼比練琴更重要。考試必須前三名,達不到也是打。
打他用的是裁縫專用的那種很結實的木尺,扁扁一長條,打在身上特別疼。
那些年究竟挨了多少打完全數不清,身體被衣服遮擋的地方長期有淤青。
但人後不管挨了多少打,人前還必須要有禮貌,見人要主動打招呼,要笑,要表現得優秀而開朗。
胡雲霓每次打他,都會說:“我都是為你好,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林加樂現在剛滿17歲,不知道算不算長大了,但他還是不懂,明明是胡雲霓自己犯下的錯為什麼要他來承擔後果,為什麼要用他的人生來彌補她的。
胡雲霓死後,林加樂是鬆了一口氣的,那時對林策也有過一絲幻想。可偏偏,林策隻在意撇清胡家二老和胡雲霓的死跟他沒有關係,不是他害死他們的。
林加樂心裏就隻剩下憤怒,感覺被拋棄。
送他去孔欣家,雖然很不滿,但還是想過要理解他,可這兩個月,隻有那一通電話。
回到家裏看見林策對著那女人笑,才明白,他早已開始了新的生活,隻是他被蒙在鼓裏,停留在原地,林加樂又一次感覺到被拋棄。
沒人在乎,他一點都不重要。
躺回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心像被捅了無數刀子,千瘡百孔的,四處淌血。
林加樂起床,重新收拾了東西,拖著行李箱又出了門。
這個世界很大,卻沒有他的歸屬。
毫無目的地漫步在城市的街頭,炙熱的陽光烘烤著身體裏的水分,擦身而過的行人也常注視著他。這種感覺很像烤箱裏暗棕色的麵包,烤的時間久了點,拿出來一嚐已經帶著苦澀的糊味,人人都願意看看,但沒人會買。
在熱鬧的區域,找了家酒店入住,房間在高層,能看見這個城市的繁華熱鬧。
放了行李來街上閑逛,買了街邊小吃,逛著時尚店鋪,身處其中就不會感覺那麼淒涼了。
一整天,手機沒有傳來一聲電話音,微信群裏有同學交流著彼此的玩樂時光。
到了晚上,林策終於打來了,林加樂默默看著電話從亮起到熄滅也沒有動,兩次之後就徹底陷於黑暗。
林加樂點了支煙,坐在窗前,看著紅色的車燈在道路上川流不息。
今天嘴裏的味道似乎特別苦,突然想到紀博君問他為什麼煙的味道苦還要抽。
像他那樣生活在幸福家庭的孩子是不會理解的吧。
真羨慕啊,明明隻是小了不到一歲,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人生。
紀博君16歲,還那麼天真幼稚,無憂無慮整天傻樂像個孩子。林加樂17歲,卻早已覺得生命無趣,學會了虛偽惡毒。
看了下時間,才九點多,夜生活剛剛開始,林加樂滅了煙出了酒店。
步行街的電玩城此刻正在搞活動,買十送二,林加樂兌換了五十塊錢的,來到一台街霸機器前。
林加樂並不擅長這個遊戲,但是他並不打算換,隻想玩這個,人物一邊放大招一邊發出技能專屬的音效,就很開心。
小學時學校外的小賣部有台街頭霸王的台式遊戲機,機器就擺在街邊,每天到了放學後就會有一群男孩子圍著,兩個人對戰,一群人激動旁觀。每次胡雲霓領著他路過時,聽見遊戲的聲音和男孩們的尖叫都特別想轉頭去看看,可不敢,不敢表現出一絲的興趣,會挨打。
那短暫的路過,遊戲人物發出的“耗油根”、“紮紮布魯根”、“阿裏股”聲音,卻成為了幻想中不可企及的妄念。
一個成年男人拿著一筐遊戲幣坐到了林加樂的旁邊,那也是一台街霸機。
男人投了幣玩起來,他玩得很好,總是贏,林加樂多看了幾眼。
“一個人玩沒什麼意思,我們來對打?”男人打完一局,挑眉看著林加樂。
“行啊。”林加樂往一旁挪了挪,他還從沒跟真人對戰過。
男人很擅長,林加樂完全不是對手,但跟真人打的感覺還是不一樣,挺有趣。
“你這樣不對,放不出連招,要先按這個再同時按這個。”男人挺願意教的,把遊戲秘笈大方分享了出來,林加樂按照他說的,很快就掌握了好幾個角色的連招和大招施放方法,漸漸林加樂也開始有贏的時候了。
玩的很開心,兩個人的遊戲幣全部用完的時候竟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你學得挺快,我都要打不過了,你還是學生吧,大學?”男人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飲料遞給林加樂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