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 1(1 / 2)

說起這鬆陽縣知府安比槐也是一個妙人兒。這安比槐本是個賣香料的小生意人,湊了錢捐了個芝麻小官,早些年庸庸碌碌,這近十年來不知走了什麼運氣,一路青雲直上,如今已是正四品的知府大人了。早些年貪花好色,家中侍妾甚多,好在其妻林氏賢良淑德,勸著夫君上進。有道是娶妻娶賢,安比槐對林氏也頗為敬重。二人結縭多年,育有一子一女,長女喚作陵容,幼子安延恩,聰明伶俐,在鬆陽頗有才名。而安比槐最為得意的卻是長女安陵容。

安比槐曾在一次酒後興起,對幾個同僚不無自豪的說:“小女當配以名門高貴之清名世子,方不辱沒其芳華!”。

臘月的鬆陽縣,飛雪如絮,屋脊、樹梢皆裹上了一層寒霜,昨夜下了一場大雪,陵容睡得倒好,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放亮。幾乎是陵容一有動靜,屏風外間就傳來一聲女音問道:“小姐可是醒了?”

陵容低低應了一聲,然後,腳步聲近了床榻前。帳子掛了起來,琥珀柔聲說道:“小姐醒了,可是先更衣?”雖是問話,但手上的動作卻是熟練的拿起了裏衣準備伺候。

陵容掀開身上蓋著的藕荷色繡折枝花卉的錦被,又穿上一雙軟底的銀絲寶相花紋攢珠繡鞋,由著琥珀伺候梳洗。

習慣果然是一種很可怕東西,初來乍到時還有些不適應,如今她也是一個坐臥有序的閨閣小姐了。

陵容坐在一張雕漆嵌螺鈿的梳妝台,妝台上擺著妝奩鏡匣等物,鏡中的少女約莫十二三歲,正是豆蔻年華。柳葉眉、桃心臉,雙眸清澈若泉。

更衣、洗漱、梳妝後,一個穿著半舊桃粉色薄棉綾襖的丫鬟進來,手裏拎著一個紅木雕花大方食盒,口中道:“小姐,該用早膳了。”

陵容用了早膳,練了會兒大字,晌午時正院派了人來,說是請陵容過去一趟。

陵容啜了一口蜜棗水,想來應該是請的教養嬤嬤到了。

大雪已然停了,一簇簇豔紅的梅花傾斜在屋簷的青瓦上。鑲珠絨邊的繡鞋踩在青石磚上,陵容帶著兩三個丫鬟繞過院子中用靈璧石堆起來的假山,偶爾遇到府上的下人俱是恭恭敬敬地行禮,退到一旁。

安府裏大大小小的姨娘奴才都知道,最不能招惹的不是老爺,也不是太太,而是看著麵慈心軟的大小姐,真要落到她手裏,十八層地獄都不夠你走一遭。

但就是這樣的大小姐,傳出去也隻有溫文知禮的好名聲。

正院裏,陵容的生母林氏坐在炕上和下首一個石青褂子的嬤嬤說著話,聽見門外丫鬟的請安聲,隨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抬眼便見陵容提著裙擺走進來。

“天氣這麼冷,怎麼不多穿些?”林氏心疼地念了一句,轉頭吩咐:“快上份薑湯。”

陵容解下湖藍色羽緞鑲毛鬥篷,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娘親不用擔心,容兒不冷的。”

林氏牽了她的手,她手上溫溫熱熱的,方才放下心來,指著下首嬤嬤說道:“這是宮裏頭出來的吳嬤嬤,日後你就要跟著吳嬤嬤好生學規矩了。”

陵容上前幾步,道了個萬福:“吳嬤嬤有禮。”

吳嬤嬤早在陵容進門後就飛快地打量了她幾眼,如今更是滿意,口中忙道:“不敢,小姐多禮了。”

待吳嬤嬤退下去後,瞧著自己從小如珍如玉捧在手心的女兒,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模樣,林氏眼底多了一分慈愛:“容兒,你雖說才十三歲,可自小主意大。長大後,連老爺也是事事由著你。我雖說不知道你為何生了這青雲之誌,一心想要入宮,但是若你真的進宮侍駕,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來了。凡事必須瞻前顧後,小心謹慎。”

陵容點點頭,答應道:“容兒知道,凡事自會講求分寸,循規蹈矩。”

林氏禁不住嗚咽出聲,“以你的才貌,去外頭做一個正頭娘子相夫教子不好麼,何苦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去處!叫咱們母女生生分離!”

對於林氏的一片慈愛之心,陵容也隻能幽幽地歎了口氣,柔聲勸慰林氏。林氏早年操勞,落下個迎風流淚的毛病。雖說如今調養好了大半,但是哭的久了,雙眼就會酸澀,視物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