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午後,悶熱沉悶,蟬鳴響徹天際,天氣卻是變化多端。大好的日頭,片刻就被烏雲遮住了勢頭。
陳舒窈半躺著靠在美人榻上打著盹,白嫩的小臉因悶熱透著紅暈,她雙目緊閉,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天氣十分炎熱,哪怕她隻穿著薄衫依舊熱出了一身汗來。
這天一熱啊,就要圖個清淨,正所謂心靜自然涼,可偏生她這殿裏養的扁毛畜生就是不聽話,扯開了嗓子吼著:
“謝書白王八蛋,謝書白王八蛋!”
把她平日裏罵謝書白的話學了個十成十,旁的也不見它會說。
陳舒窈原本就熱得心煩意亂,被這鸚鵡一嚷嚷,早就沒有了睡意,便起身拎著鳥籠子把它扔到了外麵去。
這鳥籠子還沒放下,她這棲鸞殿的大門就被吱呀一聲打開了。宮人們魚貫而入,走在最中間的是一麵容秀麗的女子。
穿著雀金織錦裙,衣袖和裙擺都滾了一圈金邊,白色的底麵上繡了隻栩栩如生的鳳凰,腰間墜著玉佩,頭帶鳳釵金飾,走起路來環佩叮當,悅耳動聽。
與隻穿著白色煙羅軟紗,也不佩戴發飾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來人是她在宮裏的老熟人了,顧佩容。
從東宮到皇宮,她們針鋒相對已將近十年,卻從未分出勝負。
如今顧佩容剛被冊立成皇後,而她被幽禁,怕是來看她笑話的。
也不怪她將人想得壞。她陳舒窈,從太子妃到天子最寵愛的貴妃,再到如今穢亂後宮的冷宮棄妃,想看她笑話的人可從宮門排到京城外去,何況是昔日最大的敵人。
她放下鳥籠,抬起眼皮看了眼正走過來的顧佩容,扭頭就進了內室。
“皇後娘娘到!”
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十分刺耳,宮人們跪了一地,陳舒窈不為所動。
太監指著陳舒窈說:“大膽,還不給皇後娘娘行禮!”
說完他就想強製讓陳舒窈行禮。
“罷了。”顧佩容揮手製止了太監,說:“你們都是新來的,不知道她,她嬌縱慣了,便是皇上來,也不見得會行禮,你們先下去,讓我與她說幾句話。”
“妹妹近日可好?”
陳舒窈最看不慣的就是顧佩容這般裝模作樣的態度,沒好氣地說:“你來做什麼?”
顧佩容也不惱,自顧自地說:“他死了。”
“誰?”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陳舒窈聽不明白。
“謝書白,謝大人!”
謝書白!
這三個字就像一道驚雷一般砸在陳舒窈的心頭,她一時有點發懵,感覺眼前的景物好像在晃動看不真切,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她緩了一會兒,麵無表情地說:“死了就死了吧,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嗬,”顧佩容冷笑一聲說:“都說貴妃娘娘重情重義,可我看你最是無情,謝大人死了,你竟然一點觸動都沒有。”
“我要有什麼觸動?”陳舒窈反問。
她也生氣了說:“若不是他,我會背上穢亂後宮的名聲?會淪落到這個田地?”
“他將我的一切都毀了。”陳舒窈眼中泛起了水霧,低下頭喃喃道:“都是因為他,皇上也不信我,我那麼愛他,他卻不願意信我。”
“若沒有謝書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陳舒窈控製不住情緒,對著顧佩容大吼。
她失聲痛哭。
她年少時對李承宇一見鍾情,想盡了辦法嫁給他,陪他從不受寵的皇子到東宮儲君,再到登上帝位,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好在李承宇也是愛她的。
雖然因為以謝書白為首的大臣反對他立她為後,但給了她獨一無二的寵愛,帝王專寵五年,這在陳舒窈看來就是李承宇對她的愛。
但是,直到半年前,這一切嘎然而止。
半年前的宮宴,她喝多了,整個人迷迷糊糊的,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正是謝書白,兩人衣衫淩亂,而李承宇,正臉色鐵青地站在他們麵前看著他們。
她與謝書白向來不和,又怎麼可能共處一室做出荒唐事來。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陷害她,但是李承宇不信,他隻信他眼前看到的,他失望痛苦而冷漠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陳舒窈。
那天,宮中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被李承宇殺了,血流成河,謝書白入詔獄,陳舒窈被囚禁在棲鸞殿。
“即便沒有謝書白,也會有李書白,王書白。”顧佩容冷眼瞧著陳舒窈哭花的臉,說:“你以為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陷害天子寵妃與當朝丞相有不倫之情。”
顧佩容笑了,說:“除了皇上,誰又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