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因著華容的到來,全家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席間一家人各懷心思,可麵上這頓飯卻吃得十分和諧。
宛成仁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他先是好好誇了宛明,說他近來功課學得認真,人也懂事了不少。
又讚了宛言,誇她將家裏的一應事務都辦得很好,那些鋪子也一應打理得周全,比起從前生意紅火了許多。
末了才說,華容新來府中,一切都不熟悉,讓大家都關照些。
宛成仁的心思,在座的眾人心裏有數。
無非是他心心念念著華容想將她納入府中,可她卻一直沒點頭同意。但不管怎麼說,如今既然進了府裏,有些事隻不過是或早或晚罷了。
宛言自然是好好應下,可比起她,本該吃味難受的張姨娘反而表現得十分殷勤,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與華容有多要好呢!
其實說起來,前世張姨娘之所以處處看華容不順眼,最後甚至還要了她的性命,無非是因為當時她在府中一手遮天,大權在握,眼裏自然揉不得沙子。
可是如今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一個宛言尚且讓她心力交瘁,讓她失勢落魄到這般地步,若又再來一個華容,她哪裏對付得過來。
張姨娘這人是個有心思會算計的,遇事也能忍耐,所以思來想去,她早已經打定了主意:先想辦法拉攏華容,就算她真的暫時與宛言交好也無妨,現在至少不能讓她成為自己的敵人。
依目前的形勢來看,討好華容就是間接討好宛成仁,畢竟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假以時日,隻要她可以許給華容足夠的好處,兩人便有機會聯手對付宛言。等到把宛言給解決了,那華容自然就不足為懼了,過河拆橋的事她幹起來可從來不會手軟。
是以,本著這樣的想法,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對華容可謂是無微不至,甚至還體貼大度地為宛成仁創造機會,幫他早些虜獲美人芳心。
雖然華容那邊每日也隻是與其談詩論畫,並不言及其它,但因著張姨娘的懂事,宛成仁對她態度也回轉了許多。
甚至偶爾心裏還會有點愧疚,是以每日除了往浣花院去,抽出空來也總會過去西風院待一會兒。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華容與張姨娘的來往漸漸多了起來,相比之下,竟與宛言還疏遠了不少似的。
遠岫一向是個急脾氣,看見什麼說什麼。見華容與張氏越發熱絡,頗有些替宛言不平:“她能進宛府還不是多虧了小姐,現在這算什麼,難道要與那張氏一夥反過來對付小姐嗎?”
往常這個時候,出雲總會拍拍遠岫,讓她莫急莫氣,可這些日子,張姨娘與華容之間的來往她看在眼裏,一時竟也擔心起來:“小姐,總歸這位華姑娘與咱們認識的時間也不久,就這麼貿然相信她,會不會有些不妥?”
說著,她又想起一事:“咱們之前派出去好些人,都是為了打探當年替夫人治病的那個大夫的消息,此番要不要順便讓他們再去查查華姑娘?”
她們的擔心宛言明白,可她卻隻是問道:“他們的消息打探得如何了?最近可有什麼新進展嗎?”
宛言派出去打探的人這些年一直由出雲負責聯絡,可這算起來也幾年了,還是隻查到了當年那個大夫尚在人世,別的消息一概找不到。
出雲知道她平日雖然不提,可心裏一直記掛著這事兒:“小姐,上次我去信問過,他們另外找到了些線索,隻不過現在還沒有找到人。我怕又像前幾次似的讓您白白盼著,徒增失望,所以就想著等消息確實了,再來稟您。”
宛言點點頭,自然知道她的好意,卻還是催促了幾句:“讓他們動作再快些,需要銀子什麼的,隻管給他們,可若是再過一陣子還找不到人,便叫他們自回淮揚領罰。”
她頓了頓:“至於華容,此事我心裏有數,你們不必擔心。隻有一點,以後見著她,該如何客氣還是如何,不許有半點不敬。”
說著,她抬手點了點遠岫:“尤其是你,遠岫,很多時候看人不能隻看表麵,有的人你以為她對你好,其實說不準背後已經給你備好了刀子;可有的人你以為她不好,真要出事的時候,或許卻是少數肯幫你的人。”
“所以,了解一個人,不能隻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看。就像這外頭的天似的,現在看著是陽光明媚,可隱在背後的說不準是疾風驟雨呢!”
遠岫這人,雖說平時稍稍有些不著調,可有一點卻是極好,那就是隻要是宛言說的話,她都會聽,不管聽不聽得進去,不管聽不聽得懂。
是以,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將話給牢牢記下了。
…
而晚些時候,竟還真的下起了雨。
今春天氣比起去年那陰雨連綿的樣子好了許多,雖說不算暖春,但永安各處的花兒朵兒也已競相開放,被這漫天的雨水一澆,更為嬌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