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籽在破土,樹芽在冒尖,麥浪在生長,河流在消融。
陽光正好,風暖暖的,一片花瓣乘風溜進窗內,落到榻上人頰上。
朱唇一點疑是桃花瓣,卻是人比桃花嬌。
一隻手輕輕撿走搗亂的花瓣,小心翼翼怕擾了榻上人清夢。
穆央一覺睡到自然醒,還未睜眼,先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任由鬆軟的筋骨一點點漫上舒暢。
床邊的窗口上坐著一個少年,他麵朝外,手臂向後懶散地撐著,風揚起了他額前碎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窗外桃花灼灼,他享受地微微眯起眼。
穆央睜眼望他,一時竟從風中嚐到了歲月靜好的味道,這令人倦怠疲懶的舒適讓她一動也不想動。
她看著金色的陽光灑在床尾,透過少年的身體,衣袂迎風飄蕩,好似一隻欲飛的脆弱蝴蝶,下一瞬就會在眼前消匿幹淨。
穆央皺眉,伸手坐起,牢牢抓住那不老實的衣袂,像是將蝴蝶握進手心,阻止它消失無蹤。
少年回了頭,眸中星星點點的笑意勝過半山桃花。
“醒了?”少年歪頭,輕輕揚眉:“穆央央,你可真能睡。”
她沒理他的調侃,伸出另一隻手,搭上他撐在窗台上的手背,涼涼的。
手指靈巧地滑進少年指縫間,十指相扣。
“怎怎麼了?”少年聲音帶了些慌亂。
她不語,鬆開衣袂,再次抬手,觸碰他的身體,布料的觸感下是青澀有力的肌理,她終於滿意。
隻是少年意外於她的觸碰,毫無防備,在她手下繃緊身子。
她抬眼望進少年略帶緊張的漆黑眼眸,輕輕笑了,緩緩靠近,將下巴搭在少年的肩上,手虛虛環上他僵直的背。
幹淨又溫柔的相觸,在這個似是漱石枕流的春日桃蹊裏,無人知他們相擁。
少女心想,她要留住這隻蝴蝶。
直到穆央起床後,薛致依舊僵坐在窗台,腦中一片轟鳴淩亂,發生什麼了?她是不是抱他了?她是不是真的喝假酒了?
穆央一覺睡得神清氣爽,在木盆裏舀了一捧水,清涼的山泉漫過麵頰,醍醐灌頂般的清醒暢快。
偶有水珠滑進頸間,她也不擦,看向還在窗台發愣的薛致,故意甩手將水珠灑向他。
薛致回神看她,反應慢半拍。
“別發愣了。”少女臉上還掛著水珠,碎發沾濕貼在額前:“江姐姐呢?昨晚回來後我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薛致看著她許久,才想起來回話:“啊,他們啊,昨晚見你睡得太死就將屋子讓給你咯,他們去附近人家借宿去了。”
“還沒回來嗎?走,我們去找他們。”穆央將薛致從窗台上拉下來,然後自己興衝衝地往外去了。
薛致看著少女在花間雀躍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被她鬆開的手腕,心裏莫名空落落的,還是追了上去。
沒走一會兒,迎麵就見到江姐姐和意嵐回來了,還有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娘。
薛致眼珠子正地跟著她亂晃的手轉悠,就見她抬手朝前方開心地打招呼,衣袖晃蕩,下滑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薛致依舊盯著那抹晃眼的白,直到有人走近也分不走他半點餘光。
“江姐姐!”
“穆姑娘!你醒啦,身體可有不適?”
“沒有啊,不用擔心,哪哪都好好的。”
“那就好。”江春水放下心來,側頭看向那位大娘:“這是杜婆婆。”
“杜婆婆好!給您添麻煩了。”
和藹親切的婆婆見小姑娘笑得甜絲絲的,連誒了好幾聲:“謝什麼!都是一個村子的。”又笑眯眯看著穆央:“小姑娘長得真標誌,我們桃花村也很少來外人,我個老婆子也閑得慌,過來看看湊個熱鬧。”
“哦對嘍!昨日我做了不少青團,用青艾汁拌進糯米粉裏,裹了豆沙餡和蓮蓉餡,好吃的很哩!”杜婆婆一手拉著江春水,一手牽著穆央,一臉慈愛:“我都給你們送了點,你和春丫頭嚐嚐,看看喜歡哪個餡的,婆婆再給你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