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去得很早,就留下了我這獨苗一根。父親的兄弟姐妹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早就在京中絕了跡。
至於母親,據說是個孤女。
所以,我真是徹徹底底的一個孤家寡人。為了防止我產生各種各樣的兒童心理疾病,自我三歲開始,諍言和月月便常常入宮來陪我玩耍,到了七歲,便索性讓他們留下來做了我的伴讀。
他倆雖然來到這世上前後隻差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性子卻是天差地別。
每次看到性如烈火的月月插著腰教訓溫吞似水的諍言,我都忍不住感歎造物主的神奇。
諍言天生是塊讀書的料子,月月反之。
於是老太傅在教課時,月月總會遭罰,不過都由諍言堅持代受了。弄到後來,老太傅既不忍心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被打板子,又不甘心自己最頑劣的弟子逍遙法外,糾結得本就不甚茂密的白發掉了個七零八落好不淒涼。
仲父終於看不下去,便讓暴力因子發達的月月停止禍害上書房,跟著大內高手們去學功夫。
結果,諍言害怕妹妹吃不了苦又害怕妹妹犯了錯沒人代為領罰,於是決定半天讀書,半天習武。幾年過去,竟一不小心弄了個文武雙全。
仲父愛才,便將其帶在身邊親自傳授兵法以及治軍之道,一來二去,造就了個史上最年輕的禁衛軍統領。
在此期間,月月當然也沒閑著,稱霸皇宮之後覺得不過癮,又在江湖中混了個非法組織頭目玩玩。在我看來,其宗旨沒別的,無怪乎‘閑著找事’。因為她這輩子既不求財也不求色,純粹是吃飽了撐的打發時間。
--當然,我是絕不會承認其實主要原因是受了某種刺激,打死也不!……
作為全天下最有錢的夫婦的寶貝閨女,月月用來射人的箭都是純金鍛造的。作為全天下最有勢的皇帝的準老婆,月月打小就明白除了我之外別的男人全是那天邊的浮雲連看一眼都浪費時間。
--好吧,這次我承認,別的男人裏麵絕對不包括她的親爹,我的義父。
我不是很清楚,為什麼我叫幹娘為幹娘叫義父為義父,而不是叫幹娘為義母或者叫義父為幹爹。不過這個問題我也沒打算弄明白,反正我不管是叫義父還是叫幹爹,那位文藝中年都非常非常的不待見我。
比如眼前,我已經在蕭家的客廳裏喝了八杯茶幾乎要喝得尿急,這個家的主人卻還是沒有出現。
不是不在,是故意晾著我。
旁邊伺候的下人們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已經開始不耐煩,但依然沒有露出半點惶恐慌張。倒不是因為訓練有素或者悍不畏死,隻是因為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自打我在月月的十歲生日宴席上突然頒下聖旨,封其為未來國母之時起,就時不常的會上演這麼一出。
尤其在諍言前年正式接受官職後,更是變本加厲乃至於喪心病狂的令人發指。
說實話,對於義父的暴躁抓狂,我真是挺能理解的。
蕭家自古以來便不涉朝政,族中子弟大多經商,嫡係一脈中則絕無從政的先例,也絕不與皇家結親。
而義父一共就兩個孩子,一個將來要做皇後,一個已經做了禁軍統領。我要是他,估計早就揪頭發撞牆自謝於天下自絕於人民了……
我正感慨,忽聽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自外麵傳來,於是頓時不尿急了,因為全改為冷汗冒出去了。
我聽說民間好像有句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不知道有沒有下半句:‘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氣’。如果沒有的話,我準備過幾天頒道聖旨昭告天下給湊成一副對聯,橫批是:‘半子難當’。
我不僅是半子,還是幹兒子,還是義子,那真真兒難得我是成天介風雲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含悲……
幹娘待我自是極好的,雖然時至今日還依然像是對小孩子一樣沒事就掐掐我的臉摸摸我的頭讓旁邊的圍觀群眾恨不能自插雙目,但是相較於義父對我的方式,我簡直恨不能讓幹娘把我摟在懷裏喊我‘心肝肝肉蛋蛋’……
這麼說吧,如果不是怕月月翻臉,我絕對有理由相信,義父早就出錢請殺手直接把我做掉省得礙他的法眼了。
想到這兒我心裏就忍不住湧起一陣劫後餘生的哆嗦,正哆嗦得帶勁兒,便聽一個恭恭敬敬的聲音響起:“草民不知聖駕親臨,見駕來遲,罪該萬死!”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兩個箭步竄上前去,雙手托住了來者的雙臂,阻擋了其想要下拜的姿勢,聲音顫得跟在三九寒天裸奔似的:“義父,您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