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撓了撓頭,大跨步跳上樓梯,走到門口,連續敲擊了十三下無果後,不得不從包裏掏出鑰匙,進了屋子。

客廳裏冷冷戚戚的,就連平日裏哀嚎不斷的老掛鍾也不知道哪根發條搭錯了,安安靜靜地躺在角落裏。

說了好幾次的打掃衛生計劃仍被擱置,那個家夥一周前脫下的襪子還是大搖大擺地放在沙發上。

“餓死了,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吃的。”

他嘟囔了一句,掀開鍋蓋,隻看到中午剩下的小半碗芹菜炒肉。

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饅頭蒸上,姑且當做今天的晚飯。

將書包扔在床上,不假思索地打開那台老式的台式電腦,在屏幕進入到長達三分鍾的開機時間內,秦澈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食物。

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像一隻被圈養的豬。

窗外的夕陽漸漸熄滅,隻有老掉牙的win7係統散發著淡藍色的熒光。

先是點開遊戲,發現那個ID叫一夏之沫的好友並未在線,他撇了撇嘴,失望地點擊了左上角的紅叉。

把QQ切出來,驚奇地發現那個呆比企鵝頭像的女孩又發動態了,是在學校門口拍的一組照片,古典膠片的濾鏡把她的小臉襯得滲白,頭上的紅飄帶在江風的吹拂下與黑發糾纏在一起,恬靜得像15世紀佛羅倫薩的修女。

手賤地點了點她的頭像,一個聊天窗口彈了出來。

糾結了許久,還是像往常一樣,刪掉了打出的一大串文字,關掉了聊天窗口。

他有時候也會安慰自己,可能哪天她會主動給自己發信息的,或許是早上好,明天見?誰知道呢。

怔住時,另一個00年代墨鏡男的頭像跳動了起來,昵稱是一串讓人頭疼的亂碼。

“小澈,家裏還有吃的嗎?”

這個人就是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家夥,整天神龍不見尾,裝長輩的時候倒有幾分樣子。

“好像沒有了,你要回家吃飯嗎?”

秦澈疑惑道,自己上次見這家夥似乎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他一身酒味地蹲在廁所的馬桶上,帶著哭腔地向秦澈展示著隻有四塊的麥樂雞。

“不用,我的信應該到了,你去幫我拿一下。”

“對了,今晚我會回來,再幫我帶一大瓶純牛奶哦。”

“知道。”

秦澈簡單地回複後關掉了聊天框,叉掉了又打開的遊戲,穿上外套趿拉著拖鞋就出了門。

走廊裏安安靜靜,霓虹的燈光從窗戶間的縫隙中照進來,給一切都披上了一層魔幻的色彩,風又吹了起來,鼻尖裏鑽進了一股梔子花的香氣,是樓下老奶奶才掛上去的。他慢慢地走著,聽著隔壁大叔又在向老婆解釋自己零花錢的去向,門虛掩著,但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兒了。

5月暮春,秦澈,高三學生,在上個月剛滿了十八歲。

帥不出姿色,醜不出特點。

是那種你在人群中絕不會多看一眼的角色,在漫畫中往往隻需要三筆就能勾勒出的路人角色。

他寄住在那個家夥,也就是自己舅舅家,就讀於當地相當有名的一所高中,已經半隻腳跨進了重點大學的校門,以至於樓下小賣部的店主阿姨每次見他都會對自己豎起大拇指,一邊還提溜著小孩的腦袋向大哥哥學習。

還有二十七天他就要走進高考的考場,成為那條獨木橋上千軍萬馬中的一員。

不過別人大小都是什麼馬穆魯克、神殿騎士之類的威武之師,自己就是牽著一匹老馬的堂吉訶德。

他有時真想對看好自己的人說一聲:

“喂!我可是走關係進去的,在班上都是吊車尾的成績。”

沒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他竟然是一個關係戶,而且據不靠譜的舅舅說,還是自己爹媽給找的關係,希望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可秦澈得有八年沒見過自己父母了,從他十歲搬到這座城市住進舅舅家裏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那兩個如今隻存在於記憶中的身影了。

要說是幾十年前也就罷了,他還能寄希望於父母是紮根邊疆、鑄造國之利器去了,要是哪一天光榮回家來,他還能在朋友麵前吹吹牛。可現實是,如今已經是21世紀20年代了,就連亞馬遜雨林裏的猴子也學會使用智能手機了,而父母和他交流的方式竟然是每個月一封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