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思想怎麼也集中不起來。
意識不受控製的越來越模糊。
睡去前,有冰涼的指尖在他唇上遊移,隨即被輕輕的柔和覆蓋上。
心似緊緊攢起,思緒卻讓這糾心的甜美帶入了一個久遠早已遺忘的夢……
……
滿身糊著雪粉的人影從雪坑中掙紮著爬起來。
單純相互銜接的白色線條,占滿了整個視野。
——他因賭氣從父親的軍營裏偷偷跑出來。卻不料被大雪迷了路,馬踩進暗洞中折了腿,自己也在摔下來時受傷,真是寸步難行。
勉強坐起身,腿被雪下的尖石頭劃了一道長口子,在淌血。
四下裏都是荒涼的一遍,路斷人絕,雪海茫茫,看不見任何飛禽走獸。
雪白的刺目。
大概是頭也被摔著了,很暈。
隻見眼前那大遍的白雪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
……
再睜開眼時,瞳中有一大遍紅黃的光。
等到視線慢慢聚攏,才略略看清是一團篝火。
“醒過來了?”低沉惑感的嗓音在他身旁響起。
一個人把他抱起來,喂了些水。
“你叫什麼?”那人問他。
“上官……羽。”迷迷糊糊中答了,腦子還不太清醒。
“上官……你是漢營的人?……等會我送你回去。”
回去?他才不要。
上官羽推開他努力集中目光去看對方的臉。
隻依稀見著一個模糊的輪廓。
“你又是誰?”頭好痛。
“我叫……伊然……”
那人唇角勾起,朝他笑。
不知為何,即使看不清,上官羽也知道,他一定笑的很氣人很討厭……
不滿地抓住他的頭,按到自己麵前。
這回看清楚了。
略微偏瘦的臉上,帶著與清俊五官完全不符的狐狸招牌笑。
“我叫……”
“李颯!!”
上官羽死死瞪著他。
隻見那人嗬嗬的壞笑,湊過來親他一下,信誓旦旦:
“小羽,記住等我去娶你……”
上官羽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眼睛睜的老大。
“小羽你醒了?我幫你煎了藥喔。”
羅晨推門進來——想是抄完了《三字經》,屁顛屁顛地端著碗就要來喂他。
“謝謝。”
怎麼一個個都是“小羽,小羽”的,明明自己年紀比較大。上官羽朝他微微一笑,端過來自己喝。剛剛做夢出了一身汗,現在拿東西手還有點不穩。
“李颯呢?”
“二哥走了。”羅晨撐臉蹲在床邊,扁扁嘴。
“走?他去藥鋪抓藥還沒回來?”
上官羽微微皺了下眉。藥有點煎過了,苦。
“不是……二哥他……”羅晨支支吾吾。“他……回獠國去了。”
砰——
瓷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獠國?你說他……”上官羽盯著他,似乎沒有聽清。
“嗯啊,二哥說他一定要回去一趟把古風斕帶來給你治病。”羅晨安慰他。“不過他說一年就會回來了。再說這裏還有我陪你啊。”
“走了……”
愣愣地重複一遍。
獠國山高路遠,且兩國正值交戰之際,他真的一年就能回來?!
心裏有什麼東西凝固了。淚水再使勁也咽不下去。
為什麼……
麵頰漸漸濕潤。
為什麼心中刀割一般的不舍!
……
鉛色的天空裏,冷風嗖嗖刮過,雪籽夾著雨水迎麵打來,針紮似的刺痛。
冷雨飄灑的驛道上,李颯調轉馬頭望向來路的盡處。
視線被寒冷的雨線隔斷了。
“王上,該走了。”
眉目刀削一般剛毅的獠國男子在他身邊提醒道。男子不用劍,身上卻帶著兩柄對他來說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劍,一柄李颯的黑月,另一柄,是把斷劍。
“走。”
泥漿點濺,馬蹄飛一般的從濘地上躍過。
再多不舍,他也不能帶上官羽一起走。
這一去,路上必定是凶險異常。
因為,他給獨孤靜送去的,是一封從獠國回給叛國國師孫寒的書信——一封蓋著獠國可汗伊然真大印的回信!
獨孤靜斷不會輕易放他回國。
而另一個人,大約也不會想他回去。
……
京中。
國師孫寒以叛國罪名被處決。
昭帝剛愎自用,早已不得人心,又因用將失誤,導致獠人騎兵進犯,將血雨腥風席卷到了黃河上遊,所到之處掠奪殺戮,民不聊生。
群臣聯名上書,所柬內容,是要他仿堯闡位。
在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形勢下,昭帝最後的日子悄悄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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