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您行行好,別老是亂動了。”
金發的姑娘一邊發著牢騷一邊飛快地移動畫筆,而被她抱怨的對象嗤嗤地笑起來調整了一個更加懶散的姿勢。
“總保持一個姿勢骨頭會生鏽的。”
“那也至少得讓我先起好形吧——何況您從一開始就已經選了一個最放鬆的姿勢了。”蕾奈不滿意地撇了撇嘴,比較著畫麵和她麵前不聽話的模特兒。才一會兒功夫她已經開始佩服起格蕾絲是怎麼做到在對方這麼難配合的情況下完成那麼多畫的了,西裏斯·布萊克顯然全無身為模特的自我修養,但——如果放著他不當模特兒,那才是暴殄天物呢。
一邊的哈利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決定老老實實看自己的故事書。
“還沒好嗎?”黑發的男人打了個哈欠,蕾奈的眉毛忍不住一跳,“角度,角度又變了!”
“哦——這樣?”西裏斯敷衍地偏偏頭,她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放下筆跳下凳子。
“不對——是這邊,往這邊轉一點兒。”
她完全是下意識的行動,不假思索便伸出手校正對方頭頸肩的姿勢角度,對方也毫無反應地任她動作,兩個人都自然得如同習以為常。直到蕾奈撤了手,退開些距離左右端詳,滿意地點點頭——才慢半拍地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她僵了片刻,不無狼狽地匆忙回到座位,感到耳根陣陣發燙,剛剛接觸過的指尖仿佛著起了火,似乎還殘留著剛剛的觸感——隔著薄薄襯衫透出的溫度,掠過手指與手背的長長發絲——
蕾奈強迫自己專注於麵前的畫稿,埋下頭沒了言語。那些線條勾勒描摹,眨眼間已可看出足有七八分相像的人像便躍然紙上,可她始終覺得,自己總也無法完全捕捉出對方獨一無二的神態氣質。
她又悄悄抬眼瞄過去,此時借著畫像的名義本可以名正言順地仔細觀察對方,可或許是因為剛才的小插曲,現在頗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對麵的“模特”整個人陷在扶手椅裏,長長的黑發垂落額頭和肩膀,微微垂下的眼簾遮住了深灰色眼瞳裏的神色,原本刀削斧鑿般鋒淩的身體線條每一根都寫著慵懶,但即使是這樣的散漫仍然無形中流露出一種骨子裏的優雅,很難想象桀驁不馴的野性,滄桑刻骨的風霜和古典的美感在一個人身上這麼矛盾而完美地奇妙結合著。
蕾奈停住筆,幾乎想要歎息了,她完全可以理解格蕾絲的“狂熱”……若是馬洛德先生來,想必……唉,任重而道遠,追隨上老師的腳步又豈是那麼容易的?
話雖如此,蕾奈的最後一個暑假安排得十分充實,她很快完成了暑假作業(當然,在西裏斯的一部分幫助下),然後開始勤奮地練畫,因為一等過了生日,成為了一名可以校外使用魔法的成年巫師,她就要準備動身和馬洛德先生一起進行預定為三周的旅行采風了。因此在這之前,她珍惜著這最後的暑假,一直安安穩穩地待在家裏陪著叔嬸。雖說他們舍不得蕾奈,一直跟她說畢業後不一定馬上就要獨立離家,但蕾奈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計劃漸漸成型。
——而今天,七月二十三日,就是她的生日。
她終於是個真正的成年巫師了。
蕾奈拿起魔杖點了點,手邊的小刀唰唰地飛舞起來自動削著鉛筆。啊,沒有蹤絲自由使用魔法的感覺真好。
待蕾奈完成草稿,西裏斯立刻如蒙大赦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繞到她背後一臉迫不及待地湊了過去。
“讓我看看——”
“不行!”出於一種古怪莫名的羞恥心態,蕾奈慌忙用遮布蓋住畫麵,“等我畫完再看!”
“有什麼區別啊?”西裏斯笑嘻嘻的,“別這麼小氣,親愛的姑娘,我為了它都老實待著半天了,都不能先看一眼麼?”
“那不一樣!”
“就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
“讓我猜猜,總不能是畫砸了吧?”西裏斯指著自己的臉,一本正經地打趣,“放心,還有比通緝令照片更糟糕的嗎?”
哈利從書本上抬起頭,投去複雜的目光。
“……不是,才沒有!”
“那麼——”
“我說不行就不行——”蕾奈惱羞成怒,開始無謂的死強,她幹脆直接整個人撲上去抱住畫板,警惕地瞪著對方。西裏斯看著她瞪圓的一雙藍眼睛隻覺得好笑,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隻一邊炸毛弓背發出嘶嘶聲一邊護食的貓。年輕姑娘的灰金色長發為了畫畫方便在腦後挽起,露出白皙修長的後頸,左邊頰側和耳後因為畫畫時經常無意識地理鬢角的小動作而蹭上了一點炭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