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胡(1 / 2)

丁文東拎著個網兜,裏麵是十來個蘋果和鴨梨,花了一塊一毛六分錢。他要去醫院看望兩位受害者。已經過去三天了,兩位腿腳受傷的姐姐也沒有住院,隻是每天下午來換敷料布。自己昨天來換藥布碰上了,約定今天來表達一下歉意。

那個門診部的小護士撩起他的頭發,仔細清理他的額頭,重新塗上藥水,笑著說:“你的陶娟姐和曲鈴姐姐已經來換了敷料,早就走了,又不用住院打針吃藥的,幹脆這水果送給我得了!”

這個小護士姓徐,丁文東立刻笑著說:“徐姐姐!這點水果怎麼能表達我的感謝心情呢?給!下次給你帶些稀罕點的南方水果來。那個,徐姐姐,你看我這額頭上將來會不會留下傷疤啊!”

“逗你玩呢!那倆算什麼大學生呢!明知道不是你玩的卡車,非要賴上你,真不是東西!你還花錢買水果來看她們!真是!這傷疤啊!不好說!那個姓陶的自己也有兒女,怎麼這麼黑心?”

那天傍晚,他背著書包沿著路邊溜達,身邊還有個胖墩李吉陪著,晃悠兩個街區磨蹭時間,順便坐在河岸邊,看看小河那邊的建築工地,等待太陽落下去。

李吉家在三裏河郝家灣那邊,家裏也是很亂,哥哥姐姐插隊返城了,都沒有工作,送禮托人走關係,把姐姐安排到公交公司去當售票員。夏天才又把哥哥頂替進街道工廠上班,爸爸才五十多歲,辦了提前病退,卻不想也不可能就此退休,申辦了個體執照,在動物園服裝市場租個攤位,和李吉的媽媽一起,做起個體服裝生意。李吉家裏還有兩個弟弟妹妹,妹妹在小學五年級,弟弟在三年級,回去了他連地方寫作業也沒有,還要被姐姐呼來喝去的幹家務,就和丁文東一樣,想逃避。

天邊一抹紅雲在不斷變幻形狀,李吉拍拍丁文東肩膀,走了。丁文東也站起來,沿著南長河邊往回走。

一輛軍綠色卡車呼嘯而過,行走路線卻歪歪扭扭,踉踉蹌蹌,車速一躥一躥的,車上七八個戴軍帽的小青年興奮得大呼小叫,有人認識丁文東,還在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丁文東看著開車的正是街區上很活躍的小青年劉社會,身側坐著的是誰沒看清,但車上的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麵孔。車輪撞上馬路牙子,卻繼續向上躥出,徑直躍過人行道,撞向圍牆。

看來是把油門當刹車了,方向也打反了。轟隆隆一聲,車子撞倒了圍牆,倒塌了至少兩節七八米長一段。隻聽後麵嘩啦啦一陣響,伴隨著女聲驚叫。

車子熄火了,劉社會跳下車,帶著夥伴一溜煙跑了,剩下丁文東傻傻地站在原地沒動。

有人圍過來,丁文東再想走,就被拉住了。他的上衣和那些混子是一樣的草綠上衣,最普遍的時代配置,卻被認定是同夥。警察來了,查看了兩個傷者的傷勢,叫了救護車,然後才把丁文東帶回去問話。

丁文東看見陶娟的時候,內心深處隻是悸動了一下,驚訝於她的美豔,並沒有激發自己的靈魂焦點。

追求美好是每個人的天性,但要說本性的萌動,丁文東現在還沒有動過這種念頭。他對異性暫時還沒有興趣。如果有,那也是從見到陶娟時開始的,以至於她的同伴曲鈴一直把她的白眼球那一側對著他,丁文東也沒有發覺。

現在才發現,她和某一世裏的一個人簡直是重生再現,竟然是如此的相像。還沒有跨進十五歲門坎的丁文東有過關於異性的夢想麼?答案是否定的。可為什麼見到她之後,就會如此失態,變成傻子一般。

後來才明白,記憶深處的某一個鏡像被喚醒,那就是某一個輪回裏另一個人的模樣。

也許應該到了少年懷春的時節,丁文東的靈魂蘇醒之後,盡管已經是千年老妖古井不波的心境,年輕的心性依舊被重新煥發了生機。她那白皙細膩的皮膚,嫵媚的嘴角,溫柔的眼神,飄逸的黑色馬尾長發,每一根青絲都撩動著年輕的神經,吸引他每一秒的目光。

隻有不得不離開之後的時間裏,丁文東才會深刻反省自己,過於沉溺在夢境裏,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標,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什麼呢?

王老師在學校食堂給丁文東找個幫廚的工作,這樣就可以吃到一份免費的飯菜。不料,校長拒絕了。說這樣會耽誤孩子的學習,這份飯菜錢,就由我來出吧!校長是個軍轉幹部,子女都成家工作了,沒有經濟負擔。他這樣做,丁文東隻能去表示感謝。

放學了,同學們都回家了,教室裏空蕩蕩的,丁文東坐在昏暗的操場邊,看著路側的冬青樹在寒風中發抖。現在衣食不愁了,是該幹一些事情了。

一九八零年的冬天,大環境就是這樣,能做些什麼呢?學習功課?哈哈不用了吧!前一個時空位麵上,他是教育係統的優秀模範教育工作者,帶了十幾年的高考畢業班,不說現在學習著的這個課程了,就是從1978年到2018年的高考試卷,各分省的試卷,他也是玩得滾瓜亂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