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濯總是擔憂雪璃的喜歡來得太快了,害怕少年人的情誼如潮水漲落,不知何時就消散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雪璃對他的愛就如同海麵上的冰山一般,展現出來的是純粹透徹的潔白,暗下卻深不可測。
【好喜歡啊,想把他藏起來,藏到隻有我一個人能看到的地方!
好喜歡啊,想把他含在嘴裏,護在心上,免他此生驚苦。
好喜歡啊,想他的眼睛從此隻能看到我一個人;想他的聲音隻能讓我一個人聽到;想讓他的所有情緒都是因為我產生...】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意識到這是不對的,並且有意識的克製這種畸形的愛了呢?
哦,是那天啊……
雪璃永遠都忘不了,那天在親王府中,在從聖天使身上散發出的聖潔光芒中,蘇濯臉上那神聖悲憫的神情。
那不是強者對弱者的神情,而是神明對凡塵的惋惜!
雪璃看著她在光明中的愛人,強行按耐住了在心中瘋狂滋長的欲望。
聖書中的愛是克製,是奉獻,是犧牲。
將植根在人性中的**馴化,並將其提煉為至臻至純的神性,不被低等的欲望支配行為,在漂泊無依的人生中找到唯一照亮的光。
這就是蘇濯所做的事情。
“要是我死在他麵前,他這副莊嚴偉岸的樣子還能維持下去嗎?”雪璃心底突然浮起了這個念頭。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會的,他頂多親吻我的額頭,然後用眷戀的目光看著我,祈禱我能獲得永生。
這可不是我要的!
年輕的劍術師對生死的概念有些奇異,於他而言,要是能拯救大多數人的性命,那麼他自己的生命就是隨時可以獻出的祭品。
但對雪璃而言,就算所有人都死了,哪怕包括她自己,隻要蘇濯還好好的,那就都無所謂。
怎麼會愛上這樣的一個人?
雪璃有些不解。
她和蘇濯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相愛注定不會順遂。
熊熊的業火在她心中燃燒。
“這份情誼不會為自己帶來哪怕一絲好處。”
她深知這一點,她的靈魂依然狂熱的叫囂著,品嚐著克製帶來的苦楚。
我能學會愛嗎?
為什麼要滿懷嗜血和暴戾的念頭呢?我為什麼不可以如他所願,去奉獻、付出、信任呢?
我想擁抱【先生】。
應該通過拉近距離來感受體溫,而不是割開他的血管,觸摸他的血液。
應該把耳朵附在他的胸口來感知他的心跳,而不是刨他他的胸膛,捧著他的心髒。
應該通過言語來猜測他的心情,而不是咬開他的動脈,強製他保持恐懼。
雪璃豁然開朗,心尖上像是被人潑了蜜,連靈魂都甜滋滋地發著顫。
還想用味蕾品嚐他的味道,用嘴唇訴說綿綿愛語,用身體接納他的欲(求)。
雪璃在演戲方麵是一把好手,她完美的偽裝出了少女的嬌嗔,半真半假的打著“保護”的旗號,將蘇濯軟禁起來,短暫的滿足了一下自己的欲(望)。
肌膚之親帶來的舒適感不亞於吸食血液帶來的快(感),隻要一想到對象是蘇濯,雪璃就像是有著最重症的肌膚饑渴,無時無刻不想和他膩在一起。
哪怕隻是十指相扣,雪璃都能感受到兩人皮膚上哪怕最微小的褶皺相互契合的感覺。
這讓她的靈魂都酥軟了。
和蘇濯獨處的那段時間,她無時無刻不在克製自己靈魂深處的渴望。
——想在和他的纏綿親吻中,親手了結他的生命,想讓他生命的終焉時全是自己。感受的體溫是自己的、看到的也是自己的身影。
但是不行,她不能把終生的幸福止步於此。
.....
...
“不過,真沒想到啊...”
精致小巧的臉上是一絲釋然的苦笑:“明明一直都想殺掉你的,但是到了這種時候,卻是舍棄了自己的生命呢。”
“這就是愛嗎?我已經學會了愛罷。”
雪璃仔細回想著曾經在聖書上看到的內容。
【愛是奉獻、是克製、是信任】
驕傲恣意的血族公主因愛而亡。
她克製著自己的心情,以一種穿透世間的目光深深地看著她的愛人。
上課走神兒的蘇濯、因為遲到而不好意思的蘇濯、牽一下手就變得麵紅耳赤的蘇濯。
多好啊,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她把自己這三年來摸索到的規律以能想到的,最隱晦的說法交代給了蘇濯。
幕後無形的力量壓迫著她,每當她說出一個字,就能感受到內髒被攪碎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