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屈服了嗎?無忌看著這飽受折磨、終於要吐露秘密的男子鬆了一口氣。

生命是驕傲有時,卑微有時。放下自尊,乞求延續,這是人之常情。

死亡臨近和毀滅一切的景象下,肢體和意誌的硬撐也許隻是偏狹。

你又不是超人,你當然可以求饒,幸好你低頭了……

比起輕視,無忌心中充滿了憐惜。她努力鎮定了情緒,複又將身子縮回桌後。

“楊公子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鹿仗客譏諷。

收回屍蟲,阿二阿三驚喜又得意地將虛弱得無法站立的男子扶坐在椅子上,鄙夷讓他們的五官飛了起來。

剛才還鐵血十足的人現在血痕覆麵,麵目全非,身上也到處是血淋淋的傷口,像是在玻璃的碎渣堆裏裹了幾轉,頹喪得跟無根浮萍似的。

“說,如何找到黃衫書生?”鶴筆翁問得氣勢洶洶。

男子的呼吸聲比剛才大一些了,頓重而顫動,像蠟燭燃盡前的強力光耀。

“快說,黃衫書生在哪裏?”阿二不耐煩地問。

男子用氣若遊絲的聲音回答:“我隻給管事的講。”

阿二翻個白眼,與撇嘴的阿三對看了一眼。

找到擄走齊王寵妾的黃衫書生,是目前齊王施壓最甚的任務,阿二阿三自知地位在玄冥二老之下,不敢搶功,站在一旁嚅嚅不言。

鹿仗客當仁不讓地走上前,慢條斯理地坐在了黑衣男子對麵的椅子上,一臉陰笑更似惡鬼:“楊公子請說。”

黑衣男子嘴唇輕啟,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是屍蟲之刑讓他啞口的吧。

鹿仗客心中急切,為了聽清楚黑衣男子的回應,把頭又湊過去了一點。

黑衣男子臉上一條條的、長長的血痕,之前他漠然視之,現在看卻是承載他升官發財夢想的福田。

“你說什麼?”

鹿仗客沒能把這句話說出口,因為眨眼間黑衣男子右手突然抬起向他頸後襲去!

致命的弧線像閃電般劃出,動作快得四名武士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

燈花爆裂一閃,所有人都是一驚。

無忌目瞪口呆,鹿仗客亦萬萬沒想到黑衣男子經過屍蟲之刑竟然還有攻擊的力氣。

武士首領後頸一股劇痛傳來,緊接著心髒開始麻痹,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胸口,身體卻頓時失去了平衡,從椅子上重重的跌落到了地上。

其他三名武士大驚失色,鶴筆翁一掌打在黑衣男子胸口,阿二阿三趕緊去扶住了鹿仗客。

被突襲的人雙眼突出,四肢僵直地發抖,口中喃喃□□。扶住他後腦勺的阿二看見他後頸皮膚被耳釘刺了一個針孔大的小孔,周邊的皮膚已經開始發黑了。

竟然以耳釘為暗器,還在耳釘上抹了毒藥!鹿仗客因痛苦而扭曲的臉讓阿二顧不上追究耳釘,心煩意亂地將之隨手一扔,耳釘滾到了木桌腳下。

無忌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將耳釘拾起,用裙擺搽幹淨,隨後放進腰帶中。當她觸碰耳釘時,一種愉悅感和熟稔感在心中蕩漾。

“你用的什麼毒?”鶴筆翁攥起男子的衣領,大喝道,聲音因狂怒而顫抖。

“冰魄銀針聽說過嗎?”男子嗓音幽微,震懾力卻十足,“隻有用嘴給他吸出毒能救他的性命,可是吸毒的那個人必定會中毒身亡。”

鹿仗客的表象結合黃衫書生的武藝,三名武士明白明白黑衣男子決非虛言恫嚇,凶神惡煞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是驚恐和懵然無措。

無忌大喜,同時心中有了直覺——他剛才之所以忍下常人不能忍的痛楚,是為了幫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