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一切,真的結束了嗎?
為了這篇小說,我曾竭力思索,反複的推敲,無數個夜晚裏輾轉難眠,想起於曉青,想起吳月,想起那些讓我難以忘懷的日子。一次又一次的寫出開頭,結尾卻隻有這一個。寫到最後,我幾乎已經忘記自己究竟為了什麼要寫,又是為誰而寫。我曾以為,隻要我寫完這篇小說,那麼於曉青就會像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一般被我徹底的遺忘,我完完全全地把它當成最終的結果,一個句號,一聲永別。這之後,我將要開始我嶄新的生活,遇到新的人,走上新的路,我如此堅信自己會走出這片陰霾,走到一片澄澈的天空下。
可是,這生命的殘缺就如月蝕一般讓我無法視而不見。我也同時發現,自己已無論如何都無法完成這篇小說了。我會就這麼一直一直寫下去,寫到生命的終結。而這不是結尾的結尾,我想,也隻能用我們沒有結果的結果來詮釋,它一如你我這般殘缺,不過,它將永存。
我寫到哪了?哦,是吳月走了。
就如她出現時一樣,她走的也是悄無聲息,時隔多年,我已完全記不起她究竟是哪一天出現在我麵前,又是在哪一天離開了我。不過,有一點我是知道的:我從來都沒有愛過吳月。對於我來說,她隻是所有美好事物的化身,是愛情的幻象,是那些令我難以釋懷的往昔的縮影,我無法追隨吳月,因為她本身就是虛幻的,我也無法留住她,因為她隻會出現在轉瞬即逝的美好夢境裏。
她不在我的時間裏,不在我的空間裏,她甚至都不曾真正認識我。
於是,在虛無中。
吳月:何然,我無法走入你的世界,它是封閉的。
我:是的。
吳月:我想知道,那裏麵都有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除了我。
吳月:可是於曉青又在哪裏呢,如果她不在你的世界裏……
我:她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同樣也是封閉的。
吳月:她對於你來說,究竟是什麼?
我:如果我的世界一直是黑夜,那麼,她就是掛在天空上的一輪明月。
吳月:可我的名字是無月。
我:……
那麼,現在隻剩下於曉青了。
是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於曉青。
她的身影會出現在任何地方:在翠綠翠綠的山野裏,她追著明晃晃的陽光,和火車一同前行;在異鄉的黃昏中,她與我並肩走在陌生的馬路上,走過陌生的人群;在靜謐的夜晚,她就坐在我的窗前,默然無語地看著我……她去過我老家的小院子,到過我父親的墳前;她徘徊於故鄉的街角,停留在我的門口。她仿佛無處不在,田野裏、溪水邊、森林前、群山中,我不停地追逐著她,不停地旅行。
我的眼睛裏隻有於曉青,仿佛她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唯一的元素。
可是,你一定要相信,這與愛情沒有一絲一毫的關聯。我想,有時候,執著也隻是一種懷念的方式,這懷念的本身使我執著,從而變得無比堅強。它如同寫在日記上的稚嫩的字跡,隨著歲月的流逝,塵封了古老的、美化了的回憶,擯棄了那些黯然的日子。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有白天就會有黑夜,有陰雨就會有晴空,有相見就會有離別,有眷顧就會有遺忘,有開始就會有結束。
我隻是覺得,我本可以對於曉青更好一些,本可以讓她更快樂一些的。我還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對她說,我想告訴她,我是如此的愛她,這份愛在我心裏變得愈發厚重,愈發難以割舍。於是,這厚重便成為壓在我心頭的一塊石頭,經年累月,它幾乎已經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愛的越深,越沉重,越無法真切地表達。因為我知道,一旦說出口,於曉青就會被套上枷鎖,我不希望這樣,不希望她不自由。如今,她已經離開了我,而隻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毫無顧忌地說:她是我唯一用心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