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鈴聲剛落下,但教室裏仍是鬧哄哄的。我低下頭從抽屜了取出書本,剛抬頭就看見老班帶著一個男生走進來,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全部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老班身旁的那個男生身上。
那個男生很漂亮,長得比女生還要漂亮。我想,如果他戴上假發、穿上迷彩的裙子的話,絕對是美女一枚。
在我的餘光裏,我看見女生們都在眼冒紅心,拚命地眨巴眨巴眼睛,仿佛隻要眨得賣力些就會得到他的青睞一樣。而男生,有的也在流口水,有的則嫉妒得直咬牙,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他咬碎一樣。
人美的話,就總會招來嫉妒。尤其是新人,更容易受到欺負甚至是排擠、孤立,除非是像泓、郤煜那些人那樣優秀的人才不會受到這些無聊的把戲。
但在我看來,眼前這個身穿襯衫長褲的少年是注定受到排擠的。
他是一副那麼冷漠的臉,雙眼失焦,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裏,薄薄的唇始終緊閉著,絲毫沒有張開的意思。就連老班讓他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他也隻是拿起粉筆在黑板上龍飛鳳舞地寫下幾個字——希若淇,寫得剛勁有力。
可是像他這種冷漠的人是絕不會像泓和郤煜那樣受歡迎的,因此他的下場隻有一個——被排擠。
當他轉過身放下粉筆,他仍然是一臉的冷漠,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此時,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就算是看見有人在他麵前死去甚至是那些鮮血濺在他的身上他也會臉不變色。
在那一瞬間,我真的有些懼怕他,他給我的感覺是近乎冷血一樣。但是,畢竟像他這樣的美少年,無論是哪一個女生都不會打從心裏討厭他的。
一道完美的弧線在空中劃過,籃球穿過籃框直接落地,發出幾聲利落的聲音。我站起來拍著掌大聲說:“郤煜,射得好!漂亮!”
在球場上的郤煜便扭過頭來對我一笑,很幹淨很陽光。我喜歡他這樣的笑容,其實也並不隻是他的笑容,我承認我是喜歡他的。雖然我有一個男朋友,而且我的男朋友正是他的好朋友加兄弟,亓官泓。
當我還在為郤煜的笑容失神時,一道絕對零度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我知道,是泓,因為他從來就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的人,隻要是他要的東西他絕對不會讓別人搶走,即使是兩敗俱傷。所以就算隻是被冠上女朋友之名的我,他也不允許我對別的男生有些在他看來有些許過分的動作,包括笑。
但是,就算我們都不是真正喜歡對方,我們也是保持著戀人的關係,而實際上,他連碰也不會碰我一下。
泓是一個很孝順的兒子,除了占有欲強了些外就很難去挑別的毛病。他之所以會跟我一起是因為我很討他父母喜歡,這是唯一的原因,或許沒有了這個原因,我跟他也就是兩條從來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我會跟他在一起,隻因為我很虛榮,畢竟我並不漂亮成績也不怎麼好,卻能跟女生們的夢中王子在一起,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光榮。
而我也因為泓的原因,結識了郤煜,學校的兩大帥哥,學校籃球隊的兩大主力,我幾乎每天都能跟他們在一起,學校裏的每個女生都對我羨慕不已,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我現在可以每天都享受得到。可是,我不快樂,因為我因此被孤立了,泓也是知道的,但他對這不聞不問。
我重新坐下,一直到他們結束這場比賽我也沒有再說一句話,更沒有為誰加油打氣。
我看著大汗淋漓的泓走過來,立刻抓過毛巾和礦泉水站起來遞給他,他沒有看我,隻是接過毛巾往頭上以擦,又拿起水仰頭就喝。水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來,流過他的下巴、脖子,與汗水混在一起,流進他的球衣裏。
轉過頭尋找郤煜的身影,我是找到了,但在他的前麵還站著一個人,是新來不久就收到成堆情書卻因為全都扔到垃圾桶裏而遭到排擠的新同學,希若淇。
一副百年不變的冷臉,是我對他最深的印象,他在教室裏總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什麼也不理什麼也不管,即使是有女生向她告白送情書他也是一臉冷漠把她們拒之門外,這讓他被班上的人嚴重排擠,但他還是一概的不聞不問,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
現在站在郤煜麵前給他遞毛巾遞水的希若淇,雖然還是一成不變的冷漠,但是我總算找到他眼眸裏映出來的那個人了。如果他不是一個男生的話,我一定會認為他是跟我一樣喜歡郤煜的,幸好他是一個男生,不然的話像他這樣漂亮的人,我是絕對贏不了的。
或許是作為一個女生的敏感,我覺得郤煜對希若淇的感情是不同的,我也說不準到是什麼感情,但我肯定的是,這不是友情,更不是喜歡。
順著我的目光,泓也看到他們了,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再繼續看他們了,不然就會有某個占有欲強的人會生氣的。
回過頭,泓已經邁出步子走向他們了,我也隻好趕緊跟在他身後。
郤煜看見我們向他們走來,便揮揮手算是打招呼,泓視而不見,我便點頭回應。
走到他們身邊,沒等泓開口,郤煜便扳過希若淇的身子讓他麵對著我們,微笑著對我們說:“這是我一個親戚,希若淇。姚宇翎你應該認識,是你們班的。”
我先是一愣,看了泓一眼,他沒有看我,而是定定地看著希若淇。我邊看著郤煜點頭。
本以為泓會生氣,可他沒有,他出乎我意料地把手放到希若淇的頭上,微笑,“我叫亓官泓,小矮子。”
希若淇像是沒聽到一樣,一點動靜也沒有,仍是冷漠,雙眼逐漸模糊。
我很疑惑,一個男生被取笑矮子怎麼會一點反應也沒有?或許是因為這是一個無可厚非的事實而無可否認吧,以一個男生的標準來看,希若淇確實是很矮,雖然他是比我高了半個頭,但比起泓或是郤煜都矮了大半個頭,他最多也隻有一米六七。
雖然泓的話被希若淇自動地忽略掉,但是泓仍然沒有生氣,他依然是微笑,“以後,我可以叫你希淇麼?”泓問這個問題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溫柔,這令希若淇對我來說更多了一層神秘,在他的麵前,泓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亓官泓了。
這次,希若淇的身體很輕微地抖了一下,不明顯,但我發現了。她抬起頭看著泓,眼眸也隨之清晰,但很快,他的目光又不知飄到了哪裏,低下頭,轉身,離去,背影中有一絲很隱秘的慌亂。
郤煜也跟著他離去,走出去幾步,又轉頭對我們說:“不好意思啊,我們先走了。”
路上的車輛呼嘯而過,我跟在泓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今天的背影有些不一樣,可是就是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泓。”我叫住他,他停下來轉身看著我,我便繼續說下去,“你對希若淇,是不一樣的。”跟泓對話,是不必要顧忌太多的,他很少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而生氣,因此我經常會跟他談天說地,什麼都亂侃一通。而且,現在的他的心情好像很好,應該是不會生氣的。
泓停了好久,像是沉思,為了尋找一個最合適的理由。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他讓我想起一個人。”
“是小時候的一個女孩。”泓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雙手張開放在椅背上。我坐在他的身旁。
泓抬頭看著天空,又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深深的回憶裏:
我六歲那年跟父母一起到鄰鎮的朋友家做客,那時的我還是很頑皮的,趁著父母不注意就一個人偷偷溜出去玩了。我玩得很瘋,自己一個人跑到很遠的地方,結果到了傍晚我才發現我迷路了。我很害怕,當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的時候,她出現了,她問我:“你怎麼了?”
那時候我很想回答她的,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我急得哭了。但那個女孩見我哭了比我更急,她走過來踮起腳給我擦淚,她皺著眉對我說:“不哭,我帶你回家。“她就拉起我的手,帶著我走了好久。我看著她的側臉,感覺很安心,我沒有說她就知道我迷路了。
可是,到了最後我們兩個都迷路了,然後哭的是她。
我看著她哭我不知所措,自己本來就是一個迷路的小孩了,又怎麼去安慰另一個迷路的小孩呢?我當時真的很慌亂,腦子裏是一片空白,連手也不知道擺哪裏好,隻是不停叫她不要哭。
幸好後來女孩的母親找到我們了,她把我送回去了。
我記得女孩的母親叫女孩做“希淇”的,但那時候的我怎會知道到底是哪個“希”哪個“淇”,隻是那個音。我也不知道“希淇”是女孩的名字還是小名。
後來,我也去過鄰鎮很多次,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孩了。我真後悔那天回到父母身邊後就高興的忘了跟她說再見。或許就是因為我沒有跟她說再見,所以我們就真的沒有再見了。
因此,當我聽到“希若淇”這個名字時很自然就想起了那個女孩。
泓睜開眼睛,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我扭頭看著他,淡淡地說:“你很想再見她?”
他沒有看我,隻是點頭,眺望著遠方的夕陽,眼裏溢滿我不曾見過的溫柔。在那一瞬間我竟有一絲的失神,我趕緊低下頭深呼吸,不想讓他看見我的臉。
他轉過頭看著我問我:“你說,是不是如果我當時跟她說了再見的話,我跟她就會再見呢?”
我搖搖頭,“不知道呢,緣分這種東西是很奇怪的。但是,我相信說過了再見的話就一定會再見的。”我抬起頭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微笑。
“你喜歡她?”我問,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泓的眼裏忽然閃爍出光芒,然後我就聽見他堅定的聲音,“嗯,她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直到現在也一直喜歡著的人。”
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泓為什麼會選擇讓他父母喜歡的我而不是其他漂亮優秀的女生,是因為隻有那個女孩才是他在意的,其他的都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無論誰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那樣的話倒不如選擇我這個會讓他父母開心的人。
我閉上眼睛,良久,我聽見自己平靜如水的聲音:“如果你找到那個女孩你就會拋棄我。”
這次泓終於側過頭看著我,他不說話,但在他的眼裏我看到了答案。
泓確實是一個善良的人,他不想傷害我才不會正麵回答我的問題。但他不知道,我從來就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女子,他感覺不到我說這句話時心中是覺得他拋棄我對我是一種解脫。其實我很高興,但我想他對我抱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