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是個挺樂觀的人。
他也一直覺得自己比較豁達、樂觀,笑口常開,十分陽光。
正如他自己的名字。
已經過去的2022年,雖然疫情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散,但李笑覺得自己收獲很大,進步顯著。
因為這一年裏,他攢下了足足5萬塊。
靠著送順風快遞,以及利用業餘時間兼職寫網絡,攢下了這麼多錢。
不容易。
在杭湖市這座高消費的城市裏,能攢下這麼多錢,是真心的不容易。
房租水電每個月1500。
吃飯每月1000。
以及其他雜項開支。
哪怕是省吃儉用、不下館子、沒空去玩、少買衣服、玩遊戲從來不充值、看視頻長期白嫖,不相信消費主義的鬼話隻選擇性價比,每月的合計開銷,也很難低於3000。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李笑攢下了五萬塊。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三年,挨過了不少的毒打,終於讓銀行卡的賬戶餘額,達到了五位數,即將接近六位數。
成就感。
心裏滿滿的都是成就感。
所以在年底回老家的時候,李笑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再給父母說說自己取得的成績,本以為會得到他們的欣慰和誇獎。
誰知李笑猜對了開頭,卻沒有猜對結尾。
“村裏的李帥彬,跟你同齡的,還沒有上過大學,今年開了一輛大奔回來,還帶了個漂亮的女朋友。”
“你堂弟李偉,比你還小一點,今年在縣城買房了,還相好了下灣村的一個姑娘,很快就能定事了。”
“崽,你今年能攢下五萬塊,是很不錯,但村裏跟你一樣的後生仔,不是買了車,就是買了房,要麼帶了個女朋友回來,這三樣你怎麼一樣都沒有?”
“崽啊,你那個快遞員,還是不要再做了,沒前途,找個穩定點的工作吧,或者考教師,考公務員,你好歹是大學生,怎麼能跑去送快遞?”
“是啊,送快遞有什麼前途,幹一輩子都賺不到什麼錢,換個工作吧。”
“……”
父親的抱怨。
母親的嘮叨。
李笑心裏的那點喜悅,被衝了個灰飛煙滅。
笑容逐漸消失。
原本能抬起來的腦袋,漸漸低了下去。
打擊卻才剛剛開始。
隨著回鄉過年的越來越多,鎮子裏的汽車也越來越多,幾乎家家戶戶門口都停著一兩輛。
隻有李笑家門口沒有。
作為一個專門的安置搬遷鎮,李家鎮的房子,是以六戶為一排,連在一起的,房屋前後的水泥院,也都是連在一起的,沒有隔斷。
見李笑家的院子比較空。
隔壁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李曉芳,她的寶馬X8,停在了自己家門口——聽說她今年離婚了,帶了個兩歲的女兒,離婚官司中,她原老公給了她上百萬的資產。
李笑家的後院對門,是包工頭李永貴的家,他今年又換了輛好車,但車庫空間不夠,隻能把那輛開了沒多長時間的奧迪A9,停在了李笑家的後院。
如此,
前院是寶馬。
後院是奧迪。
李笑被豪車包夾在了中間。
耳邊聽著村裏同齡人的財富故事。
這個開工廠賺了幾百萬。
那個開公司賺了XX萬。
這個帶了漂亮的女朋友回家。
那個已經訂了婚,據說彩禮要準備XX萬。
在這麼多信息的轟炸下。
啊!
啊!!
李笑的內心,發出土撥鼠般的慘叫。
再加上父母無時不刻在自己耳邊的比較和嘮叨。
他感覺自己快要崩潰,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五萬塊,簡直就是個屁,別人一個車軲轆就能爆掉自己。
痛苦。
實在太痛苦了。
這個老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每一秒都是折磨和煎熬。
逃。
趕緊逃!
正月初五的那天,李笑就買了張回杭湖市的高鐵票,有些倉皇狼狽的,離開老家,回到了杭湖市那間15平米的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