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第一場雪。
漸暖的天氣忽然被拉回到了冬日裏那冷透骨髓的日子裏。
蕭芷妍端了一盤葡萄、蘋果放在火盆旁。
葡萄和蘋果都是剛從地窖裏拿出來的。
還透著涼氣。
被炭火一烤,逐漸冒出層層熱氣。
紅透的大蘋果很快便留下了一層水珠。
蕭芷妍剛洗過水果,手指冰涼,放在炭火上烤了一會兒,指骨間的冷意便漸漸的退散了。
她穿了一件兔毛領的比甲,紅藍撞色的百褶裙。
烤火的時候,袖子抻上去,露出一段柔白如玉的手腕來。
她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這兩個泥猴子還沒回來麼,也不怕冷。”
火盆旁邊坐了一位老嬤嬤,氣色不是很好,咳嗽了兩聲說道:“剛鬧著和小橙子打雪仗去了。”
她說著起身:“我去把他們兩個叫回來。”
蕭芷妍伸手按住她,笑道:“先不用管,等他們玩夠了自己就回來了。”
老嬤嬤還是不放心:“這瑤瑤還好,小白身子骨弱,別感冒了。”
蕭芷妍看了眼天上的太陽,說道:“這會還好,等一會兒再叫。”
老嬤嬤歎了口氣,又坐了回去。
怔怔的看著火盆失神。
蕭芷妍削了半個蘋果遞給她:“嬤嬤你嚐嚐,看著就甜。”
老嬤嬤伸手攔住,笑道:“我這身子哪吃得慣這種東西,還是留著給瑤瑤和小白吃吧。”
蕭芷妍:“不用管她們,還少得了他們的。”
老嬤嬤又歎了口氣:“我們回京城也有一短時間了,之前你說要找兩個孩子的生父,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蕭芷妍尷尬道:“這事不急。”
老嬤嬤:“如今你已經不是公主了,六年前皇上削了你的長公主爵位,降為公主,兩年前又降成了郡主,前不久連郡主都不是了。”
“沒了俸銀,日子吃緊,兩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不能苛待著,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
她說起這些心酸就忍不住流淚,拿起個蘋果,一邊看一邊感歎:“這麼平常的果子,以前要多少沒有。”
“如今想吃也是奢望了。”
“要不是小侯爺惦記著小姐,怕是連飯都困難了。”
“要我說,這世上怕是再沒有比小侯爺對你更上心的了。”
“對兩個孩子也好,孩子他爹如今都不知道兩個孩子,不如你就跟了小侯爺……”
蕭芷妍不喜歡聽這話,但也不會給老嬤嬤臉色,隻道:“這事我有譜。”
老婆婆無奈道:“你有什麼譜。”
“不是我說你,當初是你要死要活的休夫,才成親三天,說什麼駙馬不孝順,還嫉妒成性,大冷的天,駙馬求著你別寫休書……”
“唉……”
眼見著蕭芷妍臉色不好,老嬤嬤長長的歎了口氣之後終於閉上了嘴。
窗外,兩三寸厚的雪地裏,兩個小不點正在吭哧吭哧的堆雪人。
兩個小不點是一對隻有五歲的龍鳳胎。
男孩大。
女孩小。
“弟弟,你猜猜我堆的誰?”
女孩頭上挽著兩個小揪揪,一張小臉猶如初春的朝陽,被剛下過雪的冷風吹過,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尤其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睫毛好像蜻蜓的羽翼,襯著她烏黑的瞳仁在雪光的映襯下泛著光。
又靈動又可愛。
充滿童稚的聲音在雪人上方響起。
旁邊身穿紫色立領長袍的小男孩立刻糾正道:“我是哥哥。”
他一板一眼,不苟言笑,蹲在地上專注而認真的拍打著和他差不多高的雪人。
女孩蕭慕瑤扯了下嘴角,表情有幾分傲嬌,十足一副我不稀罕和你計較的模樣,重複道:“你猜猜我堆的是誰?”
男孩蕭慕白的小鼻子頭凍得通紅,他好像完全沒有感到一般,斜了旁邊一眼大肚子雪人,平靜無波的開口道:“大黃。”
大黃是家裏養的一條狗。
前些天在來京城的路上,被山匪殺了。
蕭慕瑤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手掐腰,一手指著雪人,氣哼哼的說道:“難道不像爹爹?”
蕭慕白顯然沒有和她爭辯的心思,凍得通紅的小手繼續拍打著眼前的小雪人。
聲音冷清的堪比這地上的雪:“你說像就像吧。”
蕭慕瑤滿意了,偏頭看著自己堆的大肚子:“好像是有點像大黃。”
“可是我又沒見過爹爹,又怎麼知道爹爹長得什麼樣子。”
“大黃都肯為了保護我們而犧牲,爹爹可從來沒對我們好過呢。”
蕭慕瑤一個人嘀嘀咕咕說不停,她給雪人做了修正,但雪人看起來還是沒有想象的樣子。
她再一次詢問蕭慕白:“弟弟,你說爹爹長什麼樣子呀?”
蕭慕白仍然是剛才的話,不過加重了些語氣:“我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