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愣住了。
多多比他反應快,小孩歡天喜地地從屋子裏飛奔出來,開了門,蹦躂著說:“吃牛排!吃牛排!”
易詩城站在門口。他戴著耳罩圍著圍巾,穿著件工裝外套戴著墨鏡,瞧見裴希難以置信地從客廳裏走出來看,嘿嘿一樂,朝他揮了揮手。
裴希真真是沒法相信眼前這一幕。
“不是……你怎麼來了?”
“他說你在這裏受欺負啊。”易詩城指指多多,“我套話套出來的。你有難,兄弟不能袖手旁觀。”
裴希啞口無言。
“等等,你是誰啊?”方霞站起來,“你來幹什麼?”
“我是裴希的同學啊。我來找他玩,這不至於不答應吧?”
嶽俊風剛吸了口麵條。他慢條斯理地嚼著嘴裏的東西,橫了眼裴希:“你叫來的?”
“你兒子。”裴希說,“你看我進屋之後拿到過手機?”
嶽俊風無話可說。
方霞問:“多多,你叫來的?”
多多說:“我叫來的!他要找賠錢貨吃牛排!賠錢貨的東西都是我的!所以他該帶我去!”
裴希心裏一咯噔,去看易詩城。
易詩城還是在笑,神色沒變,反倒笑意更濃,眼睛都笑眯到一塊兒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裴希想多了,他感覺易詩城的笑突然就有了種笑裏藏刀的涼意。
“賠錢貨是誰?”易詩城問。
裴希:“我。”
多多跳著喊:“就是他!就是他!!”
方霞有些窘迫,她趕緊過來,抓過多多道:“瞎說什麼,別鬧了!回屋去!”
“為什麼啊!”
“沒有為什麼!”方霞抬頭,又瞪易詩城,“你也是!嶽希下午還有事兒呢,你找他玩什麼玩!作業寫完了嗎你,趕緊回家去!”
易詩城愣了:“誰?”
“我爸的姓。”裴希告訴他,“改撫養權之前,我跟他姓,叫嶽希。”
易詩城吐了吐舌頭:“沒有裴希好聽。”
坐在餐桌前一直吸溜麵條不做聲的嶽俊風抬頭睨了一眼。
易詩城毫不在意,問:“你下午要去幹什麼?”
要去公安局,陪他的low爹鬧個事。
這該是裴希說的答案。
但話該出口時,裴希突然沒來由地猶豫了。
多多在一旁因為不肯回屋而被方霞拖拽著往裏走,鬧得哇哇大哭,搞得人腦袋裏都跟著嗡嗡。
裴希眼神往外飄了飄,又看了看這個家。
這個家真的很老了,是裴楠和嶽俊風結婚的時候兩家一起出錢買的婚房,因為他們那時候都沒有錢。
裴希從小在這兒長大,但這裏似乎從來沒有什麼家味兒。
他的親生父母在這兒爭吵,裴希半夜總會被他們摔碎東西的聲音驚醒。那個時候他會抱著玩偶出來,就總會看到他們在半夜吵得麵紅耳赤,脖子上都青筋暴起,聲音在小小的家裏沒完沒了地回蕩。
後來他們離婚,裴楠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這裏一半的東西,然後因為帶不走他而在這裏哭紅了眼睛。
家裏的牆皮重刷了很多次了,但依然掩蓋不住它老去。客廳的吊燈是白熾燈,白色的光沒有情味兒地灑下來,家具都老化了,客廳牆上掛著的十字繡是裴楠以前繡的家和萬事興,也舊得都發黃了。
多多還在鬧,方霞受不住了,開始打起了孩子,大聲怒罵起來。嶽俊風在孩子的哭聲裏一聲不吭地吃著飯,眼珠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