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假千金(1 / 2)

時序仲春,纏綿悱惻的春雨將歇,惹得雍京草木葳蕤,桃李爭妍,就連微風逶迤而來時,也攜了滿袖花香,難免叫人心生愉悅。

鎮遠將軍府車馬盈門,賓客如雲,雍京城中的權貴來了大半,不過是府上的五娘子今日及笄,竟如此的人看重。

不知曉內情的官員家眷皆是這般以為,就連跟在阿綰身邊的婢女綠萼也是一臉喜色。

夫人王氏深居簡出,不問世事好些年,府上是姨娘宋氏管家,叫那起子小人以為她們家娘子是沒人撐腰好欺負的。

且看著夫人這回為小娘子的及笄禮籌備多日,竟還請來了貴妃和四皇子,隻盼著今日之後,這雍京城無人再敢小瞧她們家娘子。

阿綰卻眉眼間籠著愁緒,望著留春苑裏落了一地的殘花,心生煩悶。

自打知曉母親要親自為她操辦及笄禮起,她便沒來由的心生疑惑。

這麼些年,母親並不待見她,身邊的魏嬤嬤也哄她,隻是說夫人在生她那年傷了身子,再難有孕,此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結,故而不忍見她。

饒是阿綰再不知事,也猜到恐怕不止這些原因,但她素來不是多事的性子,隻老老實實的待在她的留春苑,閑時隻與二位兄長一道練武,更不消說往哪家登門赴宴,故而阿綰倒也算是養在深閨人不知。

隻今日是她及笄,闔府上下,熱鬧喧嘩,獨獨留春苑置身事外,除了綠萼並不見其餘仆從婢女。

綠萼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暗地腹誹,檀香那丫頭難不成是被魏嬤嬤帶著去前麵幫忙了?

阿綰也不惱,帶著滿腹疑惑的綠萼往花廳走去,及笄禮在正堂舉辦,但這會女眷們應都在花廳。她等了好半晌,也不見人來催,便自行去了。

她蓮步輕盈,娉婷徐行,燦燦桃花下,纖麗明華的小娘子低下螓首,連娟長眉微蹙,心中閃過一絲狐疑,若她方才沒瞧錯,母親身旁站著一位身形婉約的女子,就連貴妃都親切地拉著她的手問話,不知這又是哪家閨秀。

看見來人,貴妃王氏嘴角噙著一絲寒涼的笑意,她不動聲色地向妹妹王氏遞了個眼色,好戲開場了。

阿綰向眾人見過禮後,夫人王氏拉著站在身旁的女子,溫聲笑道:“茹兒,這便是你姐姐。”

被喚作茹兒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行禮,阿綰不卑不亢地向她回禮。

眾位夫人原以為站在王氏身側的女子才是將軍府千金,這會兒見又來了一位玉淨花明的娘子,便知此事恐怕並不簡單。

果然,貴妃上前一步,拉著那女子向眾人介紹道:“今日請各位夫人來,是有一事宣布,這位便是本宮妹妹親女沈玉茹,也是本宮的外甥女。”

她話音剛落,王氏柔聲解釋道:“此事還要從十餘年前,我懷有身孕,卻因軍情緊急北上去尋將軍說起。行至晉州山野,我便動了胎氣,隻好借宿於一農婦家,碰巧那婦人竟也要臨盆,那穩婆就同時為我二人接生,誰知當夜晉地就遭了兵匪,仆從忙中生亂抱錯了孩子,這才叫茹兒吃盡苦頭,長在農家十餘年,好在機緣巧合下,我到底尋回來我的女兒。”

似是講到傷心往事,王氏淚眼婆娑,到底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番話說完,在場的婦人信了大半,也有人悄悄打量著那位頂替將軍府真千金的農女,無不心中扼腕歎息,玉貌花容,豔如桃李,竟隻是鄉野農女。

聽她這般說,阿綰想起往日種種,竟不覺得有多驚訝,但母親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揭穿她農家女的身份,隻覺得心底寒涼一片。

難怪夫人待她不親近,姨娘宋氏也從不將她放在眼裏。

不等阿綰回神,就又見王氏恢複了方才的神色,輕言細語道:“雖說認回了茹兒,但阿綰依舊是我將軍府的五娘,茹兒便按著族裏的排序,行六。”

似是沒想到將軍夫人會這般做,有婦人讚道:“夫人真是心善,日後就有兩個可心的女兒了。”

女眷們交換眼色,接連恭維,“這般好顏色的女兒,當真是旁人都羨慕不來的福氣。”

殊不知王氏留著阿綰在身旁也是因為她姿顏太盛,若放任不管,日後恐怕會壞了她的事,倒不如早早捏在她手裏,為她找個尋常兒郎嫁了便是。

將軍季崇和府上的兩位郎君聽說了這邊的事,連忙從前廳趕來,就看見王氏站在貴妃身旁,言笑晏晏。

和王氏做了這麼些年的夫妻,季崇焉能不知她這是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裏,她是故意的,在阿綰的及笄禮上給她安上這樣的身世,讓她淪為雍京城的笑柄。

當務之急,應是二人的及笄禮,隻是因為多了位娘子,這正賓和讚者怕是要有變數。

原本答應給阿綰做正賓的貴妃神色淡淡,推脫道:“本宮今日乏了,待茹兒行完及笄禮便要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