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請你吃飯。”
正當我嚐試著要訴說的時候,椎名熏卻道。
現在已經是飯點,飯點就說明我該回去了。
我時常會害怕對太宰治失約,因為依他的性子很有可能就此興衝衝地跑去自殺。
如果真是這樣,我不就白養了嗎。所以很多時候哪怕是同學的邀約我也會拒絕,這麼想想,來這裏半年,我似乎除了太宰治就沒別的朋友了。
“不用了,我我家裏還有事。”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聲,是我有求於對方,結果現在連個吃飯的麵子都不肯給。
萬幸對方並不是在意這些形式的人,也或許他也隻是客套兩句。
“那我開車送你回去吧,”他指向已漸混沌的天色,“天色將晚,最近可不太太平。”
咖啡店外的燈這時亮起,燈光白晃晃地一下照射下來,如同椎名熏走近的刹那,驅散了憂鬱。
我起身跟在他身後,這位大哥連錢都幫我付了,像是一個秉承著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官,又像他本身就是個好人。我想著該怎麼把錢還給他,再說一聲謝謝,可直到我跟著他來到警局的車庫,坐上副駕駛,車發動之後都還未開口。
“那個”
“說吧,我聽著。”
“我會把錢還給你的,謝謝你警察叔叔。”
“不是這個啦等一下,我有這麼老嗎?是哥哥(onijia)哦,我是在問你的事情,”到了紅綠燈,他停下車轉頭看我,他的眼睛是棕色的卻像容納了一片大海的藍:“你是想報什麼案子嗎?”
onijia我喊不出口。
我連自己的親哥都是直接正式又親切地喊大哥(aniki)的。
“是的,椎名oni警官,我是要報案。”
光線黯淡,可男人眉角上挑的戲謔清晰可見。
我麵不改色,組織了一下語言,決定從頭說起:“我算是一個寫小說的”
或許是下班時間,有些堵車,車轉到那棟破舊公寓時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的時間足夠我從頭到尾地講一遍了。
我把裝在包裏的書拿給椎名警官,男人沉默接過。
沒有了包袱,我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頓時明朗了,我把包過書的信封封麵也遞給了他,並且和他交換了聯係方式。
“那就麻煩椎名警官了!”我輕快地拉開車門,下車、關上一氣嗬成。最後,我朝著車窗對他鞠躬致謝。
警察的表情是思索和鄭重,是與咖啡廳時的閑散與初始的調笑完全相反。我很高興,因為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不可靠的猜測,他表情鄭重至少說明他會認真對待吧?其實這是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事,可即便半信半疑我仍然去了警局,我報警了我就希望有人能和我一樣,即便不相信也去探查,哪怕最終得來的結果隻是一個作弄的玩笑。
“這地方周圍治安不太好,既然出版了小說就說明有錢了吧,有錢就快點搬家,我知道幾個安保還不錯的小區。”
站在街道上我才發現椎名警官的頭頂有根卷發翹了起來,像鶴鳥的尾翼粘在了上麵。
對於他的話我想都沒想就立刻否決了。我不想認識新的人,搬來橫濱已是我最大的勇氣,每一次跟陌生人的交流於我而言都是巨輪般的恐慌。我好不容易對這個小區有了一絲歸屬,不管是鄰裏的太宰治和田邊先生,還是另外的幾家人,我喜歡這樣熟悉的安穩感。況且這裏離學校也很近,每天家裏學校兩點一線,就這樣日複一日,是乏味卻又單調的另類幸福。
但我還是很真誠地感謝他的善舉:“我會考慮的,謝謝你椎名警官。”
太宰治的出現不算太過意外。事情差不多已經結束,那時候我想著最多加了椎名熏的聯係方式,偶爾了解跟進一下後續,就足夠問心無愧,到底真相與我無關。
當少年從我腦袋後麵冒出來說:“阿一,不介紹下嗎?”
我第一個反應是,介紹什麼?
第二個反應是,他靠得未免也太近了,是比起平日裏純粹逗樂更近一步的親近。
他掛在我身上,一隻手環過牢牢扣住我的肩膀,還時不時搖晃兩下,形似玩鬧的孩童撒嬌。下巴就抵在我的耳後,呼出的氣息一下一下,如同筆尖劃過,冰涼的顫栗感。
我緊直著身體不敢動。
車裏的人半趴在方向盤上若有所思地笑了兩聲,然後對我一揮手:“那就這樣了,阿一君。”
說完,他還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太宰治的一秒變臉,再腳踩油門甩過尾氣,一下子比風還快地消失無蹤。
我:“”
這位哥哥也太調皮了!!
“太宰君,他是警察,隻是怕我一個人不太安全就把我送回來了。”
我從他手下掙脫,頂著他的灼灼視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