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淒寒,火光衝天,連綿的大火吞噬了半個皇城,上陽虛假的繁華在北齊來勢洶洶的鐵蹄之下頃刻灰飛煙滅。
宮變始於北齊暗探在鳳鸞宮放的一把火,兵荒馬亂之際,有人偷偷打開城門,脆弱的平靜就此打破。
彼時鳳鸞春恩車剛接走新冊封的皇後,半邊宮室都空蕩下來,虞照晚抱著先皇後所出的公主,吩咐宮人準備馬車,神色平靜,墨瞳清晰地映出華美的宮室。
她是先皇後的侄女,又是虞老將軍唯一的孫女——皇城能堅守至今,全憑老將軍守城。
在這個即將崩潰的王朝,虞家人的話比皇位上那個昏庸懦弱的老色種更管用。
小公主鳶微摟著虞照晚的脖子,虞照晚拍拍她,輕聲哼了一支漠北小調,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坐上馬車。
北齊大軍踏進來的那一刻,虞照晚乘坐的車子直奔預留的小門而去,快出城時,風吹起車簾,虞照晚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她看見了顧城。
北齊的皇帝,顧城。
他站在城牆上,身披黑甲,手握長弓,一雙冰冷的鳳眸微垂,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虞照晚不知道他看沒看見自己,但應該是看見了,因為拉下車簾的前一刻,她分明看到他的視線往這邊掃來。
他們對視了一瞬,僅僅一瞬,虞照晚寒毛聳立,連夜改了逃亡路線。
原本他們要去的是溫暖濕潤的江南,現在則要去朔方,那個偏僻的邊陲小城。
她不能讓顧城逮到,顧城那個人睚眥必報,更何況她騙了他那麼多次。
搖晃的馬車上,虞照晚把熟睡的鳶微抱給乳娘佟嬤嬤,自己則展開了一張地圖。
良久,她緊皺的眉毛舒展開來,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再過兩天,我們就過潼關了。”
過了潼關,朔方近在眼前,到時候天高皇帝遠,顧城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不到那兒去。
佟嬤嬤拍拍鳶微,道:“阿彌陀佛,總算是逃出來了,還是虞小姐有本事,要不是改了路線……”
在離開上陽的第二天,她們就聽到白河橋被齊軍封了的消息。
白河橋是從上陽下江南的必經之路,如果按照原計劃走的話,現在她們正好被堵在那兒。
想起這些,佟嬤嬤就一陣後怕,她心驚膽戰的看了看虞照晚,縱使天色已暗,縱使有薄紗遮麵,依舊難掩傾城之姿,柳眉杏眸,雪膚花容。
她在宮裏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美人兒都見過了,但每次見到虞小姐總是覺得,這世上若有仙子,也不過這般模樣了。
戰亂之際,就算她們的身份不被發現,這等容貌也會引來禍事。
當初北齊皇帝顧城南下之時,曾派使者傳信:交出虞照晚,兩國永結同好。
但不知為何,這件事最後卻不了了之。
“仙子”本人毫無察覺,淡淡收起地圖,神情從容:“看來老天都站在我這邊。”
現在顧城估計還在白河橋挨個排查,殊不知她已經快過了潼關。
一想到到了朔方就能看到祖父和太子哥哥,虞照晚臉上不由浮現出笑意,喃喃自語:“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臨走之時,她曾傳信給祖父他們,說了路線變動,也收到了回信。
祖父他們應該要比他們早一天抵達。
虞照晚翻出回信,反複摩挲著上麵熟悉的字跡,久違的感到一絲心安。
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方向一拐,周遭漸有人聲傳來,前方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小姐,馬累了,我們要在這兒休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