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明月最相思(5)(3 / 3)

唐其琛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都掐成了青紫色。

溫以寧邊訂票邊說:“後麵那輛車。”

她能看到,唐其琛肯定是早就看到了。他們家這段時間的局勢太複雜,二舅雖在南京,但隻要沒有正式發文,一切就存在變數。政壇就是泥潭深沼,所謂的變數,一不留神就是抽筋拔骨的那種。跟著的車是家裏的,明為保護,其實也藏了他母親的私心。他住院的那次,在病房,與母親的談判並不順心。景安陽雖鬆口,讓兩人分開一年,一年之後,唐其琛如果依舊執意,那她會重新考慮。但在這期間,兩人不允許再有任何聯係。

“你爺爺這個人,匪氣一生,你應該明白,他從不是顧全感情的人。你要真跟他對著幹,其琛,我敢保證,最後受傷害的絕不會是你,而是那個女孩兒。”

正是景安陽這句話,讓唐其琛心都跟著發顫。

偌大的一個城市,要讓一個人消失的悄無聲息,他爺爺是辦得到的。

出了環線,交通狀況其實還算順暢,但唐其琛開得格外慢,到時,他把車故意繞停在了很偏的巷子裏,這麼七扭八拐了一通,暫時甩掉了跟著的奔馳。

兩人先後下車,溫以寧沒跟他走在一起。

坐扶梯時,商場人多,唐其琛本能的撥過她的肩,把人護在靠近自己身體的一邊。溫以寧頭發絲上有淡淡的馨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取票,檢票,進入放映廳,電影已經開始了。

溫以寧在過道處等了等他,低聲問:“你想坐哪一排?”

唐其琛把7排的票拿在了手裏。

位置高一點,他就能看清她一點。

巨幕投射的光亮色彩清晰,一幀一幀的鏡頭將黑暗的大廳襯托的像是充滿幻境的四方紙盒。

到最後,唐其琛沒有記住電影的任何內容,但他記住了,在十八分鍾的時候,溫以寧低頭看了看手機,在三十五分鍾的時候,她的目光定在屏幕上,一動不動卻像是失去了焦距。在六十分鍾時,她側過頭,兩個人的目光在低空相碰。

唐其琛還記住了,在電影笑點集中的高氵朝片段,全場笑聲此起彼伏,但溫以寧,木著一張臉,什麼表情也沒有。

影片放到快要結局的時候,溫以寧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我去洗手間。”

她彎著腰慢慢走了出去,頭稍低,長發遮住了臉。她的身影在屏幕前被勾出一道溫柔的剪影。

唐其琛看著她走出去。

最後直到字幕結束,燈光亮起,也沒有再回來。

——

元旦一過,年度的收尾工作便都進行得差不多了,農曆春節前,隻等人事部核算獎金薪酬交由唐其琛審批。這是他一年之中相對清閑的時候。但必要的應酬和政府組織的一些活動也不能悉數拒絕。

唐其琛變得異常忙碌,整天周旋於各大會場。老餘的車幾乎是二十四小時聽命,參會的各式西裝都經人打點妥當,從領結到皮鞋,白金袖扣裝在絲絨盒子裏就是十多對。這一身行頭精神精致,唐其琛對外場合之下從不出錯。

周五晚上,明x衛視直播了第十七屆上海優秀青年代表的頒獎典禮。組委會本是屬意唐其琛作為代表發言,但他婉拒了,一直坐在台下。柯禮提早與電視台打過招呼,所以在直播現場,攝影鏡頭也很知趣,極少讓唐其琛入鏡。但拍廣角鏡的時候難免,兩個小時的晚會下來,網友們火眼金睛,偏就記住了這張出鏡不過五秒,但俊俏得宛若冰山綠洲一般的臉。

近年底,學生放假,各種活動也多,網上對八卦的傳遞速度跟坐火箭一樣。唐其琛這三秒的鏡頭被單獨截成了動態圖片,在一個營銷號的發帖下,轉載量超過了五位數。大多數是舔屏感歎,帥氣多金簡直了。也有少數曝出陳年舊料,暗搓搓的指他與安藍的愛恨情仇。

微博發送不到兩小時,就被亞彙的公關團隊哢掉了。連帶這個惹事的營銷號,也被注銷了賬號。

唐其琛深居簡出,低調的隻差沒改名換姓。

他精神不說完全恢複,但狀態較之前那段時間已是好太多。與人談事時,偶爾也會露出笑臉。柯禮一直跟著他,心裏還是明白的,老板在這個位置,有他的苦楚,意誌不能消沉太久,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看著,哪一步都不能出錯。可每每四下無人的時候,唐其琛身上那種壓抑的孤獨感,又迸裂開來,他心裏裝著事,也裝著人。

離春節還有半月不到。

這周六,唐其琛應邀出席一個經濟論壇會,實則是業內的年底交流會,囊括了上海本地的各大中型企業。唐其琛自然是全場的焦點,觥籌交錯之間,他談笑風生,舉著酒杯與人暢飲,真真的寫意風流。後來在晚宴飯局上,一共有七八桌,陪唐其琛入席的,以政府官員居多。

今兒還碰到一個久未謀麵的熟人。高明朗作為義千傳媒的代表也列席其中,隻不過與唐其琛是分開坐的。媒體那一圈子裏,高明朗也有分量,業界稱他是高風流。這人酒品一向不好,幾杯酒下肚,仗著一桌都是自己人,語言便開始有失分寸。到最後,儼然成了大談女人經。

有好事者插了一嘴,提了溫以寧的名字。

高明朗便大言不慚地說:“這個女人很有本事的。”

人問:“哪種本事?”

高明朗笑嘻道:“你說哪種本事,太子爺都能上她的道兒,本事能不大嗎?”

這話猥瑣得有些過分了。

柯禮陪著唐其琛從他們這桌的後麵經過,聽到這,唐其琛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高總領悟很深啊,看來也是很有經驗了。”同行繼續插科打諢,恭維起高明朗來,“我看過溫小姐經手的幾個案子,很有創意,內容也有寬度,高總這個啟蒙師傅教得可好啊。”

高明朗揚眉,“有沒有寬度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深度。”

笑聲陣陣。

連柯禮都皺起了眉,剛要向前,唐其琛已經先邁出腳步,他走的慢,從從容容的。

時不時的有人起身招呼:“唐總。”

高明朗的座位是背對著的,腦袋轉了轉,酒精讓人的反應也慢三拍,“嗯?嗯?”

脖子往右邊還沒完全擰過來,就被一股大力死死的掐住了。

唐其琛背脊挺直,眉眼冷如霜降,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按死了高明朗的脖頸,然後順勢往上,五指尖銳的把他頭發狠狠拽起。高明朗的頭皮都快被撕開,疼的他發出嚎吼。

唐其琛麵不改色,另隻手把桌宴上的玻璃轉盤捋了半圈,一份剛上來的鮮湯用酒精燈細細炙烤加熱,湯麵微滾,冒著熱乎的氣泡。這碗湯就停在了高明朗正麵。有人隱約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下一秒,唐其琛拽著高明朗的頭發,把他的腦袋狠狠按向了湯鍋裏。

高明朗痛苦尖叫,瘋狂扭動。唐其琛死死壓著,愣是沒讓他掙脫。滾湯四濺,有不少都潑在了唐其琛手背上。他眼都不眨,整個人氣勢如寒風呼嘯。

高明朗挨燙了整整一分鍾,唐其琛才鬆手讓他起來,平靜的語氣之下,是一種冷到極致的殘酷,他說:“再敢說她一句是非,你試試看。”

這一出動靜不小,擱在唐其琛身上,也沒人敢說是不顧場合不顧分寸。背景夠強悍的人,做什麼都少幾句閑語。從宴會離開,唐其琛回了一趟芳甸路的別墅。老爺子找他有事要談,談完從書房下來,已是兩小時後。

景安陽這才發現了他手背上燙出的水泡都滲血了。景安陽關心兒子,也顧不上那些較勁,焦急道:“傷著了都不知道啊?柯禮怎麼幹事兒的!”

家裏的保姆慌慌張張的拿來醫藥箱,又手忙腳亂的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唐其琛累了,靠著沙發闔上眼睛,淡聲說:“不怪他。”

景安陽心疼得不行:“你也是,這麼多血泡,感受不到疼啊?”

唐其琛緩緩睜開眼,眸子映向母親時,這一刹的情緒,到底是脆弱了。他嗓子嘶啞,低聲:“媽……您還記得問我疼不疼啊。”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