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的時間。
歌手彎腰致謝,台下掌聲連連, 他抱著吉他下去了, 又有新的表演節目即將開始。看熱鬧的人走了舊的又來新的。就像電影場景切換, 情境又變了樣。溫以寧方才還把唐其琛的手指扣的很緊,現在稍微一鬆, 唐其琛便用力收緊掌心, 說:“哪兒去。”
他語氣極力鎮定, 但看著她的眼神又控製不住的緊繃, “還想放呢, 沒這樣的事兒。”
溫以寧低頭笑了笑, 眼角的濕意也退了潮,襯著眼睛很亮。她說:“你拽得我有點疼。”
唐其琛鬆了一下,也就做個樣子,表示他聽到了,然後又給握緊了。溫以寧輕輕呼了口氣,也罷。於是她用勁的回握他,兩人就跟鬧著玩似的,十指交纏在一起, 你握緊, 我就比你更緊。最後唐其琛無奈道:“我們這是在比手勁嗎?”
溫以寧就把手抽了回來,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那我可沒這嗜好。不像某些人, 喜歡跟人掰手腕。”
兩人沿著街頭慢慢悠悠的走, 舞台的喧嚷留在了身後。
“你那個男同學, 對我敵意太大。”唐其琛實事求是地說。
“小亮老師比你小很多歲,他跟你較勁兒,你也要跟他較真?”
“我能不較真,等著他來看笑話?”
都是男人,有個什麼心思一看一個準。他在上海就見過李小亮,就是他和以寧在老李的夜宵攤上,他和柯禮恰巧撞見的那一次。後來柯禮去查過,告訴他那是溫以寧的前男友。前男友三個字沒那麼大的殺傷力。她也二十六七了,能談幾段戀愛再正常不過。唐其琛隻是記住了李小亮的名字。後來隨她回h市,也就是掰手腕那晚,從街頭碰見李小亮的第一眼起,就能看見他眼裏都快燒起來的敵意。
隻不過敵意的宣泄方式夠簡單粗暴,唐其琛沒想那麼多,就覺得這人太囂張,他也不想認這個輸字。
很快,唐其琛回過味,皺眉挑出了重點,“他比我小很多歲?”
溫以寧不做他想,“小亮老師和我同齡,是比你小個八……”她意識到什麼,反應過來,立刻改口:“也就比你小個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歲……吧。”
唐其琛笑了起來,眉梢眼角往上傾揚。溫以寧故作正經,腦袋稍微埋低了些。
南京路的步行街很長,他們什麼都不需要買,挽著手,走馬觀花似的散著步。走完一個街口,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晚風拂麵,唐其琛看了一眼隔著馬路的新街口,問:“還想走麼?”
溫以寧搖搖頭,“不走了,你看,什麼都沒買。”
唐其琛笑了下,“下次我再陪你逛。”
先把她送回住處。唐其琛的車開得很慢,明明可以過去的綠燈,也非要等到下一個紅燈亮起。幾十秒的等待時間,他就把手越過中控台,無聲的覆上溫以寧的手背。溫以寧別過頭,對著車窗外隱隱勾笑。
唐其琛捏了捏她手背上薄薄的皮膚,然後問:“念念,在公司裏,你需要我怎麼做?”
溫以寧轉過頭看著他,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唐其琛這是在征詢自己的意見。在一起了,是開誠布公,還是另有打算,他是充分尊重她的。溫以寧心裏一暖,反問他:“你呢?”
唐其琛眼神是溫和平靜的,“隻要你不介意,我怎樣都可以。”
溫以寧笑,“你是老板,不怕人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麼?”
唐其琛說:“亞彙沒有這種規定,上梁正不正,下梁都可以歪。”
溫以寧笑意綻大,低著頭,感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她明白,唐其琛是在為她考慮。這種問題其實很直接,任何話語一旦直接,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兩人剛複合,說有多深厚的理解也不實際,曲解他的意思也是情有可原。但溫以寧沒有誤會,也沒有多想。五年前,她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生,以為牽牽手就能到永遠,同理,以為一句話也能讓人墜地獄。
但現在不會了,她長大了,成熟了。願意站在理智的一麵,去體會對方哪怕不那麼漂亮的言語裏,善意而溫情的內涵。
她久久不回話,唐其琛也怕她誤解,耐著性子解釋說:“以寧,態度擱我這兒,我得讓你知道,我要公開。”
不是我想,我願意,而是,我要。
“我在這個圈子這麼多年,聽過的,見過的,遇上過的亂七八糟,太多了。這些東西放我身上,我也是無所謂。但你不一樣,你是女孩兒,是亞彙的員工,是別人看來,我們原沒有交集的人。流言蜚語的矛頭最終不會、也不敢指向我,都會不公平的落到你身上。當然,我會盡我能力保護你,但我還是想尊重你的意見。”
半晌,唐其琛看著她,伸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輕聲說:“委屈了。”
溫以寧的腦袋順著他的手一偏,就著溫熱的掌心輕輕蹭了蹭,佯裝猶豫道:“哪有這樣的,剛成為男朋友就讓人受委屈。唐其琛,要不我再考慮一下吧。”
撫在她臉上的手頓時不輕不重的一捏,唐其琛皺眉說:“溫以寧。”
溫以寧歪歪腦袋,嘖了聲,“老板好凶哦。”
唐其琛看出了她的不正經,無奈一笑,“好了,聽話。”
到了小區樓下,溫以寧解開安全帶,回頭對他說:“我走了,那你慢點開。”
唐其琛嗯了聲,按了車鎖,“我送你上去。”
“不用。”溫以寧看著他熄火的動作幹幹脆脆,心裏泛起細微的忐忑,“沒多遠了,進去坐電梯就是。”
唐其琛睨她一眼,挺淡定的回了句:“剛成為男朋友,不能讓人受委屈。”
得了,還會用她說的話來堵她的嘴了。溫以寧頓時輕鬆不少,按了按他的手,“真不用,我室友在呢。考研的小姑娘,屋子小,人一多難免有動靜,別打擾人家。”
唐其琛麵不改色道:“我送你到門口,也不會進去。你想我能有什麼動靜?”
溫以寧愣了下。他的神色太淡定,目光也深邃,像是正兒八經的分析問題,偏偏語氣又透著兩分不正經。倒把自己塑造成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反倒是她心有雜念了。
唐其琛扯了嘴角,不再逗她,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上去吧,我看著你走。”
溫以寧下了車,一步三回頭,最後在樓道口對他擺了擺手,背影就消失了。唐其琛坐在車裏,剛準備升上車窗,燈火通明的樓道口處,溫以寧又探出了腦袋,遠遠兒的衝他做了個笑臉。然後一溜煙兒,這回是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