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喘息太久,歐陽徹閉了閉眼,自覺好了一些,隻脫下身上被水浸透了的衣服,轉而看向一邊靜靜躺著的舒雪丫。或許是最後一刻求生的本能讓她屏住了氣,後麵又有歐陽徹護著,她並沒有嗆多少歲,此時似乎也恢複了些許神智,時而劇烈地咳嗽了兩聲,然而依舊睜不開眼來,看起來很是難受,但已經沒有太大的事情。
驀然,歐陽徹俯下身伸出手來,緊緊地抱了她一下,幾乎要將她每一寸地方都深深地揉進自己的骨髓裏。
如何也不願意去想,他如果今天沒有正好出現在這個地方,或許真的就要永遠地失去她了。還好,她還來得及等他來,還好,自己終究是回轉車頭跟來了。之前放出的狠話無法收回,他與她之間的有些誤會迄今也無法釋懷,如果要是就這樣子失去她,他在這個世上該要如何後悔。
沒有再在此處過多停留,他待全身恢複了力氣之後,便一把抱起了她,手上的動作雖是發泄一般的用力,然而實則卻還是存著幾分溫柔地塞入了停在路邊的車裏,急匆匆地向醫院開去。
他最後能為她做的,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天光逐漸清明起來,舒雪丫從刷得白茫茫的病房中清醒過來,手上還紮著針頭,正一點一滴地往血管裏輸送著藥液。她繼而抬起酸疼的眼來,隻見一片空空蕩蕩,並沒有一個人在,仿佛天地之間隻餘存了她一個人的呼吸一般,那樣寂冷無常,一時間她竟然反應不過來今夕是何夕。宿醉和溺水的雙重傷害,引得她的腦袋至今還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一丁點兒發燒。
靜坐了一會,舒雪丫低下頭,彎起指節撫了撫額角,終於開始根據自己支零破碎的印象開始慢慢整理回憶線。
她依稀可以記得昨夜,她被那群大漢上門要債,隻覺走投無路,把父親以前的酒盡數喝光之後,便跑了出來,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結束這一切,然而落水不到一會,就有一個人也跳下了水中,將她撈了起來。然而到底是哪個好心人,她卻不得而知,隻覺得那樣的感覺讓她特別熟悉,似乎身體的潛意識就很信任他一般。
想到這裏,舒雪丫忍著四肢傳來的酸疼,強撐著身體半坐起身來,恍惚地張望了空曠的病房一圈,最後視線落到病床旁邊放置的椅子之上。
是誰把自己送到醫院裏來的,又是誰曾經坐在這張椅子上看過自己?
舒雪丫看著看著,不自覺已經前傾過身子,伸出了手來,指尖撫上了自己的唇,又輕輕地摸了摸那張椅子上的微微凹陷,似乎還能感受到曾經坐在其上那個人的溫度。
她還記得,中途有一次清醒,她曾聽聞有人在她耳邊叫她堅持,她才又努力地屏了許久的呼吸,現在想來,似乎當時聽到的是……歐陽徹的聲音。然而很快,她又猛然搖了搖頭,自我否定了腦內一瞬間跳出來的名字。
怎麼可能這麼剛巧就在這個時段碰上了。而且,歐陽徹不是已經有淩佳在身邊了嗎,如何還會關心她死活。說到底,不過是她在絕望環境中生出的幻覺罷了。那個人曾經是她唯一的依賴,如今到瀕死的時候,想到的居然還是他,說來也真是太沒用了,好像真的離開了他,自己就徹底一敗塗地,什麼都完不成了一般。
嗯,一定是幻覺。她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來,重重地點了點頭,似乎連自己也不敢麵對歐陽徹再次出現在她身邊的事實,怕接踵而來的又是一場空歡喜。
正怔神著,護士已經前來巡房。
舒雪丫看著她利索地將自己手背上的針頭退出,一邊試探地問道,“護士小姐,能否問一下,昨晚……送我來的,是誰?”
護士一邊拿著體溫計測試著她身上的溫度,一邊漫不經心道,“噢,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
高高大大的男人……舒雪丫沉吟著,腦中立即跳出來了一個人影,引得她的心瞬時提起了一大截,藏在寬大病號服的手緊緊地攥住了被單,緊接著狀若無事一般繼續詢問著,“那,請問他……他還有什麼特征嗎?您,您能不能再描述一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護士收拾了一下推車上的瓶瓶罐罐正要走,聽此一問,隻頓了頓腳步,歪了歪頭似乎是在回憶,半晌才朝她為難地聳了聳肩,“沒有什麼特征,五官很普通的一個人,便沒有留下什麼印象,隻說你是落水了,把你交給我們後付了錢便離開了,也沒有留下姓名和聯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