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多羅碧加樂園。
經過一夜雨的浸潤,天光初霽,空氣裏都是草木的清新味道。
遠處緩緩駛來一輛樂園擺渡車,明黃色的車身毫不留意地撞入招牌邊掛著的彩虹,像是破開了一個色彩斑斕的氣泡,進入裏麵甜蜜夢幻的國度。
樂園已經開始運營,販賣店鱗次櫛比,戴著粉紅色兔子耳朵的工作人員在流動車裏製作棉花糖,一邊有對情侶正互相拿著卡通泡泡機對著吹。
飄散在陽光下的七彩泡泡、空氣中隱約傳來的甜膩的糖果香氣、過山車運轉的轟隆聲夾雜著尖叫聲不時傳來。
有人說,遊樂園就是一個守護童年的地方。
對於沒有童年的安室透來說,他並不理解這些人的想法。但身處其中,看著這些遊客臉上洋溢的笑容,心中也有所觸動。
坐在原木長椅上的金發黑皮青年低頭一笑,如果遊樂園是在守護公民的童年的話,那麼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因為……他也一樣。
樹蔭在他腳下形成一團,光影的縫隙間出現了一雙帆布鞋。
他的視線從纖細奶白的腳踝處往上移,少女身上是影影綽綽的光斑,粉白色休閑服搭配丸子頭,顯得既青春又活潑。
也是,宮野明美今年才二十歲,他那會兒還在上學吧。
安室透暗暗想道,誰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年輕女孩竟然是組織的一員。怎麼說呢?他覺得宮野明美這個女人很奇怪,她身上的特質給人的感覺是割裂的。
對,就是割裂。
父母雙亡後被組織管控,宮野誌保還可以說是有培養價值,但宮野明美就不一樣了,沒有傲人的天賦,她在組織的生活可以想見非常艱難。長大後沒有成為冷血殺手,而是變成了一個單純善良甚至人緣很好的尖子生。
從她以往的表現——喜歡戲弄他和hiro,跟陣平和萩原玩遊戲來看,簡直就是個性格有些頑劣的小孩子。
作為臥底,他自有一套識人的辦法,宮野明美不似表麵上簡單。
有時候她會一個人待在角落,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麼。安室透幾次看見,她會默默瞧著他人離開的背影,周身縈繞著不易察覺的悲傷。
對麵的宮野明美觀察著安室透臉上的表情,見他神色複雜,忍不住露出了半月眼。
喂喂,你又在腦補什麼啊?不要給她加些奇奇怪怪的濾鏡好嗎?!
安室透站起身,雙手插兜,對她露出從景光那裏學來的招牌微笑,笑意如春風,像是千萬朵梨花同時盛放,簡直要把人溺斃在這溫柔攻勢下。
……這人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宮野明美眉頭狠狠一跳,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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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在樂園的紫藤花道上,宮野明美背著手,突然快步往前然後轉身,對著安室透。
邊倒著走邊笑眯眯地說:“波本,你知道多羅碧加樂園的傳說嗎?”
“我倒是不清楚呢,畢竟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園。”安室透眼下泛著青黑,看得出來昨晚工作到很晚,不愧是未來同時打五份工的打工皇帝。
宮野明美驚訝地咦了一聲,“波本你竟然沒有去過遊樂園嗎?”
安室透不以為意:“是啊。不過遊樂園的傳說也就那幾種吧,像是生日當天去遊樂園玩會獲得神秘禮物、晚上在停止的旋轉木馬前合照會永遠在一起、過山車上將煩惱說出去就會解決掉之類的隻有小孩子才會相信的話。”
頭頂藤架的紫藤花開得正好,風一吹便落了一朵在宮野明美的發上,她撚起花骨朵在指尖轉動:“這樣啊,可是我聽到的關於這個遊樂園的傳說可是完全不同的。”
花廊到此便結束了,宮野明美後退的右腳踏入了被曬得發燙的瀝青路上,“你想聽聽看嗎?”
她的右腳倒是站得很穩,左腳後退時卻不防踩到了一顆小石子。
眼看馬上就要來個滑鏟的詭異姿勢與地麵進行親密接觸,安室透連忙上前拉住了她胡亂伸出的手。
宮野明美半身傾斜,手裏的紫藤花也掉落了,她眨巴著眼像是還沒回過神。
兩人之間一直維持的社交距離也被打破了,以至於她能清楚看到安室透眼中自己的倒影。
話說這紫灰色的眼睛真美啊,她很小的時候就特別想要擁有這種顏色的瞳孔,就像是紫藤花一樣。
總感覺讓這雙眼睛流淚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情。第一次見降穀零的時候,看著他滿身是傷,倔強地留著眼淚的樣子,她就在心裏如此想。
她扶著安室透的手臂站好,旁邊衝出來一群鬼吼鬼叫的遊客,有的臉上還涕淚橫流,飛一般跑走了。
“對了,我想提前問一下,你應該沒有什麼恐高症或者心髒病吧?”宮野明美的回憶被打斷,回神問道。
“……沒有。”安室透看著還興致勃勃跑出鬼屋的工作人員,身體有些僵硬。
動作不明顯,但宮野明美還是察覺到了他目光一直不敢看向作鬼怪打扮的鬼屋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