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染去了江宅,她要見一見江柏延,那個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男人。
似乎已經被提前告知過,她一路通暢的被管家引了進去。
中年管家站在走廊上給她指了路,道:“先生在書房等你。”
蘇懷染點了點頭,在門口站定了好一瞬,隨後堅定的推門進入。
這個屋子沉悶壓抑,入眼的家具都是厚重的顏色,和那個男人給她的感覺是一樣的,無論是多年前第一次見麵,還是現在。
江柏延坐在沙發上,聽到動靜便抬眸向她這邊看來,聲音無波無瀾的響起:“你來了,坐吧。”
不熱情,卻也沒有因她唐突的上門而苛責,就是平平漠漠的語氣。
這厚重的紅木色書房裏,擺放著一個格格不入的留聲機,蘇懷染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看了一會兒,走到他麵前坐下。
“你從不會主動找我,我很好奇是什麼事?”江柏延先開了口,語氣沉穩平靜。
她抬眸望著男人的眼睛,淡淡的說:“不為別的事情,我想和你說說潯安。”
江柏延微蹙了下眉宇,繼而緩緩道:“說他?那我們可沒什麼好說的。”
蘇懷染的眼低生出了幾分譏誚,她為江潯安不值,亦是隱隱有著說不出口的怒。
“他不是你驕傲的長子嗎?你為了他的名聲,可以把我從他身邊趕走,當年你這樣做了,現在依然是,說起來你可是為他操了不少心,怎麼會沒什麼好說的?”她的一番話說完,漸漸升起了一些火藥味。
許是麵對麵的緣故,連那虛偽的敬語也索性不用了。
在她的質問下,江柏延的手指摩挲著紫砂茶盞,眼睛裏透不出情緒。
“是這樣,不過你們沒有聽我的。”他是個老謀深算的商人,在他麵前現在坐著的是一個晚輩,他自然不會將她放在眼裏。
淡淡一句話,就帶過了她的質問。
而蘇懷染也過了會惱羞成怒的年紀,她壓著心裏的情緒,直視著這個人精明睿智的眼睛,意味不明地說:“我和潯安去民政局領過結婚證,後來我們鬧過,我也想和他接觸這層關係,他不肯。於是我找了律師,律師告訴我如果可以證明我們有血親關係,那這個婚姻自然就無效了。”
她溪水一般平緩的嗓音,卻讓對麵的江柏延微不可查的擰了眉。
他隨手點了一支煙,清苦的煙草氣息彌漫開,緩緩升起的煙霧也將他眸底的情緒擋去了些許。
沉默了有片刻時間,江柏延不以為意平淡的問著:“哦,那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
“我還愛他。”她脫口而出。
男人緩緩搖頭,“愛情是沒有價值的東西。”
蘇懷染仍然是靜靜地看著他,隻是那眼神越來越嘲諷,甚至帶著些可笑的意味,又或許有些可憐這個男人。
可憐他什麼呢,身家顯赫,卻到頭來仍然是孤家寡人一個。
可他卻一點也不無辜。
她繼續說:“我聽潯安說過,你曾經很喜歡他的母親,她是個鋼琴家,你就追著她的演出跑了近半個世界,也曾經這麼浪漫過,那時候也相信過愛吧。”
聽著這些話,江柏延的神色依舊是淡淡的。
人過中年,他在就已經不想討論這些東西,尤其是與小輩提及這些,與他而言是不屑的。
一支煙還沒有抽完,他便掐滅了。
他總算正眼瞧著麵前的蘇懷染,開腔:“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蘇懷染是真真實實的有著血緣關係,那眉眼間一點譏誚的神韻還是極其的神似。
“喬臻……不,我媽告訴我,她認識你之前她一點也不會鋼琴,隻是你喜歡她就去學,也會開始用留聲機聽音樂,去市場上淘老唱片,會去老街的鋪子裏訂做旗袍,按照你的喜好,她徹徹底底的改變了自己。”
驀然聽見喬臻的名字,江柏延有些失神。
那個已經去世了的人,明明沒有走幾年,卻好像已經離開了很久,久的他需要反應一下才能想起。
大概是心血來潮吧,他有一搭沒一搭接著蘇懷染的話:“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她給我留了一封信,在信裏她告訴我了。她和我說,你愛你的原配妻子,卻又不斷讓她傷心,甚至找個情·人都是你妻子的樣子,這究竟是為什麼?”
聞言,江柏延情緒不辨地看著她,有一些預感油然從心底生起,他好似察覺到了些什麼事情。
這個在他麵前一向怯懦的女孩子,今時今日竟會有這樣的姿態和他對話,他不禁懷疑她是否是窺探到了什麼信息。
江柏延沉了沉聲:“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書房內的氣壓頓時也低了些許。
話說到這,蘇懷染也不再和他繞彎子,她看著煙灰缸裏那半隻煙頭,忽然用手指將它撚出,用紙巾包起來放進了自己帶來的密封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