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見深從來沒想到過,飛老板的房間裏居然有這種好東西。
那間豪華套房內的桌麵上,此刻正擺著一台造型奇特的全息投影儀。
洛見深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市麵上最受推崇的一款全息投影儀,功能齊全且新穎好用的同時又以價格而聞名於星網。
這款被稱為“智者”的全息投影儀,擁有著強大的互動功能——也就是說,它可以直接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展現各種各樣的邏輯關係,同時能夠即時調整,方便找出漏洞。
對於全聯邦星際的腦力工作者來說,這玩意兒簡直就是夢中情機。
但同時,它的價格也極其高昂——高昂到了普通的腦力工作者甚至都不會考慮它的地步。
至少洛見深這麼多年來,也就隻見過幾次。
他不禁眼神一沉:飛老板的真實身份,似乎比他原本以為的還要厲害。
連新城傳媒的頂尖記者徐詔和老李頭都不敢肖想的“智者”能出現在飛老板手裏,甚至是被她輕鬆隨意地帶到這種地方來……這儼然意味著飛老板的財力,已經雄厚到了整個新城傳媒都無法比擬的程度。
甚至有可能……是最頂層那一波的記者。
洛見深覺得有些頭大。
現在的頂尖記者,有女記者嗎?
不是洛見深的偏見,而是事實的確如此。
自從大概二十多年前社會上突然開始呼籲女性回歸家庭,而聯邦星際的各大公司和機構也紛紛裁員辭退女性員工,整個社會上的工作女性占比便大幅度減小了。
像柳舍溪那樣依然能夠以科學官身份留下來的,在與她同層次的人中都少之又少,大多退居家庭隱於幕後,而對於普通人來說,要麼選擇回家看人臉色吃飯,要麼就完全不考慮組成家庭和養育孩子……聯邦星際後來的拒絕生育罰款也正是因此而來的。
這是資本的天性。
在新聞行業裏,薇薇安這樣的記者其實水平並不差,任職的時間也足夠長。洛見深敢肯定,如果她是個男性的話,絕對不會僅僅隻是個新城傳媒記者總部裏的普通老記者。
然而現實就是,隻要是個女記者,除去一些必要的出鏡記者之外,頂層的記者中沒有一個女性。
那麼……飛老板會是誰?
洛見深兀自胡思亂想著,飛老板卻已經在一旁迅速地整理好了目前的資料。
手指在空中舞出一片白影,飛老板嫻熟地把所有資料一一關聯串聯起來,使之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立體關係網。
她睨了還在一旁神遊天外的小記者一眼,那支原本被她叼著的電子煙便從指尖飛了出去,在洛見深的腦門上一磕,發出清脆的響聲。
“啊!”洛見深捂著腦門看過來,飛老板卻身手敏捷地伸臂一掃,穩穩接住了那支小小的電子煙,甚至還挑著那兩根細細的眉,眉眼含笑地吸了一口煙。
洛見深在繚繞的焦糖煙草香味裏聽見飛老板含糊道:“給你試試看,能從這裏麵找到什麼嗎?”
洛見深看著由“智者”構造出的邏輯網,凝神仔細翻找起來。
而很快,洛見深就鎖定了那個最明顯的區域。
被克裏斯汀避而不談的、她究竟是怎麼在警衛隊的追捕下活下來,並且又一次回到火星的。
見洛見深的目光落在了那塊刻意被空出來的區域,飛老板輕輕挑了挑眉,長睫下的眼神中露出幾分讚許來。
小記者的思路十分敏捷,雖然總是容易被感情幹擾了些,但他在新聞嗅覺這方麵上的天賦堪稱極其敏銳。飛老板甚至都沒發現他思考的空餘,隻見洛見深的目光在那片空缺上一頓,便立刻轉頭看了過來。
“她和地火公司有關係!”洛見深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說的這話有歧義,撓了撓頭,“不對,應該說……她能在警衛隊的追殺裏活下來,是她和地火公司的人做了什麼交易。”
見飛老板讚許地輕微頷首,洛見深的思路便越發清晰了起來:“也正是因為這個交易,所以她在五年前才能成功進入地火公司,成為一名押運官。”
“那麼她所做的交易,應該就是……”洛見深的聲音忽然斷了,他站在原地,原本清亮的目光陡然沉了下去,落在地麵上。
地火公司的警衛隊對於火星偷渡者的態度堪稱冷血又殘酷,從克裏斯汀的敘述中就可以窺見一斑。對於地火公司的警衛隊來說,這些火星上來的偷渡客,大約都不算是聯邦星際的公民吧。
那麼同樣來自火星的克裏斯汀,她又憑什麼能夠活下來,甚至最後還能進入地火公司呢?
洛見深用力閉了閉眼。
當人的權利和價值都被貶低到無法生存而選擇逃亡的程度時,作為女性的克裏斯汀,天生比其他的偷渡客多一點點價值。
那就是……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