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歸都(1 / 3)

李喧聽見這動靜,抬頭望向衛冶匆匆離去的方向不發一言。

待那人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後,他收回視線,仿佛是能聽見封十三心中不解的疑慮般,一語雙關地問:“擔心了?”

前程未卜,縹緲不定,自然是該擔心的。

然而衛冶方才那身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仿佛是攏進那層昏光裏,將所有的悲歡,所有的乍現離緒,通通埋入了深不見底的灰燼裏。

讓人捉摸不透,也叫人……不得不多擔心幾分。

聽出李喧有言下之意要說,封十三臉色微沉,連陳子列都收斂了偷閑脾性,認真聽他娓娓道來。

當今天下,蕭氏為大,立朝將近一百五十餘年,雖說小亂不斷,卻未逢大災,按理說,該是人心所向,代代皇帝屁股底下的金鑾寶座應坐得無比踏實。

可惜攤上了忒不像話的先帝爺。

先帝爺本事不大,心也不野,沒有開疆拓土的野心,也沒有文治千秋的胸懷,唯獨一手帝王權術擺弄得得心應手,將世家大族、文臣武將,一個不落地挨個折騰得叫苦不迭,又無話可說。

若非恰好碰上了動蕩亂世,做個守成皇帝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無奈天不遂人願。

趕在一派歌舞升平,自封太平盛世的大雍之前,西洋人搶先一步,將帛金研製出來,接著又陸續研究出一批與之對應的武器民械。

在自給自足,又將周邊一眾蕞爾小國搜刮如狂風過境之後,野心勃勃的西洋人自然而然,將目光轉向了另一片遙遠富饒的土地,特地多次遣派使臣來訪,妄圖從中分一杯羹。

奈何先帝爺自有一股傲氣在,斷然不能與下三濫的洋毛子互通往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先帝爺的一意孤行,的確是將□□上國的皇室威嚴展現得淋漓盡致。

……隻可惜一不小心,淋漓過了頭。

洋人使臣由此從中得出一個結論,這片大陸上的東方人孤傲有餘,眼界不足,說直白點兒,就是自以為是又很好欺負。

隻有一點是真如傳說所言——有錢。

有錢是真有錢,隨隨便便從指縫漏點銀子出來,都足以看花了洋人眼。

於是使臣屁顛顛的大老遠跑來,被這滔天富貴晃瞎了眼,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去,同他們的上頭老子一商計。

這一合計,頓時就商量出了個折壽缺德的好章程——既然不肯互惠互利,那就打,打到這群東方人願意。

隻是怎麼打,這是個問題。

沒摸清老底之前,西洋人當然不願意自己冒這個險,他們幹脆趁著大雍不知不覺間,同大雍周邊上下的四方蠻夷互通了有無,一個出刀,一個出人,準備一起瓜分這片眼饞已久的土地。

彼時狼煙剛起,先帝爺取的年號還叫作元朔。

元朔初年爆發的戰亂,打到元朔二年就丟了大半江山,這可嚇壞了朝中一眾酒囊飯袋,先帝爺幹的第一件事兒不是征兵,也不是買馬,甚至都不打算把他找理由軟禁的實權將重新領放出來。

民不聊生的時候,先帝爺幹了件什麼事兒呢?

他把年號改了,覺得是年號沒取對,不該叫元朔,該改成啟平,意味期盼天降甘露,人間太平。

這一下子就引來了眾怒,沒人能理解這種荒唐事兒是怎麼給他幹出來的,因此,朝野上下集體造反也是件順理成章的事兒了,就連最古板的老翰林都說不出什麼,隻能跑去皇陵,找老蕭家的列祖列宗大哭特哭“社稷恐不複”。

如今的皇帝啟平帝,就是在這麼個快要亡國的情況下登上帝位,挽救大廈於將傾的。

他先是毫不留情地處置一群冗官閑人,抄家拿錢,又是大刀闊斧規整了兵部戶部,放了兵權,以殺止戈,再讓工部不惜重金高利,勢必盡攬天下英才。在長達十年的血淚交織與生靈塗炭裏,啟平皇帝靠著以老長寧侯為首的一批武將,與科舉選上的大批文臣清流重振旗鼓,坐穩了江山。

而在自家兒子一登帝位,就被幽禁於冷宮的先帝爺,直到兩眼一閉都沒等來忠臣良將替自己“重振君綱”。

一方麵自然是這皇帝做得實在荒唐。

另一方麵,則是啟平皇帝出身不好,先帝爺待他極為苛刻,還是皇子的時候,連個小太監都敢騎在殿下腦門上作亂,要說這中間還能留下什麼父子情深,那可真是睜眼說瞎話——明擺著討打了。